第一次薅(hāo)秧草 柳 明 艰苦而困难的知青岁月,对我们这些刚离开课桌就奔赴农村却对农事一窍不通的学生来说,每项农活都是在第一次接触后,精神和肉体承受锤炼、敲打才慢慢学会的。 下放第一年的开春,翻耕起来的潮湿新土,正猛吸着初春的气息,队长和壮劳力们就纷纷开渠放水浸泡农田,到田土松软后垒垅,铺上底肥,便开始播种。待出苗插秧时,热火朝天的春耕大生产的锣鼓才正式敲响。 拔秧、插秧,队长美其名曰照顾我们,只安排我们运送秧苗,实际上是怕我们跟不上趟乱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乱了他们的阵脚还糟蹋了秧苗。心里这么想,可不得不佩服这些庄稼人,真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只一根烟的时间,“能工巧匠”们就把一块光秃秃的茫茫水田点缀得纵横有序,翠绿葱茂,生趣盎然。 水稻生长期一直与水相伴,抽穗后临近收割时才慢慢放水,这期间要经过三次薅草,用薅秧耙在稻棵间距中来回除草,三次薅草中,第一次最难薅,加上一些突如其来的意外,使得我狼狈不堪,身心俱疲。 早晨,虽是初春,但寒冷的威力还没完全衰竭,打开门,丝丝寒气侵袭着刚离开被窝的热肤,我不由自主地缩起身子,从门旮旯拿起薅秧耙随大伙第一次下水田薅秧草。别人都赤脚,可离开鞋寸步难行的我只好与众不同地拖着一双鞋。来到水田边,他们一个个若无其事地噗通噗通踩下去,我胆怯地踌躇不定,心里多少遍地催促自己,可腿沉重地提不起来,看看大家都薅出多远了,才咬着牙不得已地小心翼翼慢吞吞下了水,当脚一碰到那泥腻腻的田土,顿时全身鸡皮疙瘩,抬起头看见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我,是“不可思议,不可理喻,还是不屑一顾”?正是这些猜不透的眼神,驱使我自尊崛起的勇气和意志,艰难又坚定地往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这第一次薅草尤为小心,薅重了,刚扎根的秧苗就会浮起,薅轻了,稗草不买账,因此,时不时地还要用手去拔掉稗草。两个间距来回后正准备弯腰去拔草,突然窜出一条一尺多长的蛇来,猝不及防的我,被这意外惊吓得不知所措。只见它昂着头,吐着细舌,一对恶毒的小眼睛寒光闪闪,瞬间痴呆的我立刻丢弃秧耙没命地往田边跑。并非平地,一脚没踩落实,“咕咚”倒在水田里。等我一身泥水的爬起来连忙回过头再看,小蛇早已无影无踪,尴尬的我不停地摆弄身上的泥巴,大伙一个个前仰后合,一叠连声地哈哈大笑:“那是水蛇没毒,不用怕!”不知谁说了句。看着被我压倒的一片秧苗,再看看自己,心怵,沮丧,心情似踢翻五味瓶,糟透了,压抑的泪水在心里翻滚着。 甩开这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或是其他的一连串笑声,我不慌不忙捡起薅秧耙靠放在田边,迅速赶回小屋换了一身干衣,“镇定自若”地冲着那揣摸不透的眼神和哈哈大笑声,毫不犹豫地跨进秧田,心里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偌大一个人还怕这小不点,那长虫再出现绝不害怕,且绝不手下留情。还别说,真怪,冥冥之中这些长虫似有感应,一直到公社抽调我去中心小学代课,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时间如湍急的河流,澎湃而逝,此事虽过去几十年,但每个细节都深深嵌在我脑海,无法抹去,也使我在以后的岁月中以此为例,逢难时抛弃懦弱,抖擞精神,勇敢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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