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特殊“驾考”的联想 —— 支边回忆录之八
1969年11月,是我们27名杭州知青与本地70来名虎林知青来到月牙边境检查组建武装基干民兵连不到3个月,此时正好是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开始。当时因中苏边境形势日渐紧张,在时任国防部长林彪的指令下,要在黑龙江边境一线建立五个守备师备战,其中守备五师十四团要在牡丹江地区急征一部分汽车兵,除身体、政审等必要条件外,本人还必需会开汽车。当时虎林县委的一名委员,也是此次征兵办成员,他的儿子也在我们月牙武装基干连中,他通过县农林办打电话给时任检查站党支部书记兼民兵连的黃连长,要他儿子即日就到县人武部报到,准备送子去当兵。 谁知这位黃连长不满这位县委委员的做法,告知说,我们是武装基干民兵,个个政审都没问题,在我们民兵连中不少都会开车的。为此,这位县委委员生气地说,哪你让会开车的民兵都来吧。当晚,连部召开了紧急会议,从全连挑选出5人明天去县人武部报到考核,这5人中只有我一名是杭州知青。 话得说回来,连部是怎么知道我会开车的呢?那是在三个月前,我们刚到调到月牙来报到,那天我与同学阿毛没事时看到一辆解放牌汽车停在连部门前,车门未销,但没车钥匙。一时性起的阿毛拉上我坐上车,拆开点火开关,左脚踩下离开器,一边用二根正负线直接打火发动车,一边微点油门,“轰”的一声,真还让他把车给发动着了。就这样,我俩互换着在通往虎头的公路上开了一个来回,等把车停好在连部门前,正好被管车的老杜看到,最终让连长知道而受到了批评。其实,他们哪能知道,我们这二下子也都是在“文革”中所学来的。那时,我们造反来的车辆,就好奇地就学着开了起来,这样无证驾驶了不少车子,谁知到了边疆还起了一点作用。 再说那天考试,我们到了县人武部就让我们5人各自在广场上开了几圈,由运输公司资深司机毕师傅临时作考官,最终我与另外三人说是都不合格,还是让那名县委员的儿子余贵和另一名驾驶好的李文春二人当兵走了。说心里话,如果让我合格了,还真让我为难的,能走吗,好友阿毛与我说好一同来的虎林,我走了,他又会怎么想?倘若要走,那在1968年学校征兵检查时我就合格了,后来就因为阿毛不合格而自己重情义留下没走才来了北大荒的,真要走那年我就是一名坦克兵了哟,你说还有什么伤心不伤心的?! 其实说到汽车,还有真正让人伤心的事,至今与我们一同来的一名杭州知青,仍躺在月牙那块土地上回不来。他的名字叫施柏荣,是杭十一中同我们一起插队到新乐公社新乐大队的,就在1975年7月21日那天,他去虎林取放电影的胶片乘坐检查站的车回来,谁知途中是检查站一个姓宋的本地知青在无证驾驶。当年虎林到虎头(珍宝岛)唯一这条号称国防公路,宽不足9米,不但是二道车轮印深深下陷的沙石路,而且终年在道路的两边堆放着修路用的沙石堆。原本不宽的路,加上这些修路用的沙石堆,姓宋那小子不知怎么就把车子开到了沙石堆上,使车子顿时侧翻在了道路旁的水沟里,等大家一个一个的从地上爬起来,只见施柏荣手中抱着二本电影胶片,上身被随车其它笨重的箱子压住而没有了反应。等把施急送到虎林抢救,但老天还是没让他回来,就这样年轻轻地走了。 一个为了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一个才24岁的小伙子,只是在检查站的西山弄了一个土坟,立了一块至今已看不清照片的水泥碑,就这样孤单单地独自躺在了北大荒。1975年,我已经因独子“特照”返杭城3年了,只是从其他知青的口中听说,当时他的母亲和异父的兄长一同赶到了虎林,可又能怎样呢?那个年代,那个地方,最终啥也不是,更没得到什么,落下的只是永远的悲痛! 好在这帮有情有义的当年一同去的知青,在都到了花甲之年,并没有忘记施柏荣,他们在到达月牙边境检查站45周年的日子,为了各自的情怀,为了各自的念想,再次一同去到用青春与汗水浇灌的第二故乡,把施柏荣的老坟用水泥、石料砌墓道,用大理石做墓碑(上书“良种场政工干事施柏荣同志之墓”),再用当年保存的照片烧制成遗照,建造了一座新墓,以至让我们都能记住他,记住一个积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不幸把生命留在了祖国边疆的杭州知青! 而更好的事情在2014年发生了。那年8月,原月牙的杭州知青和施柏荣的哥哥,专程一同前往虎林,把埋葬在那块荒草地下已经快50年的施柏荣迎回了家乡杭州。同年9月,当年曾经与施柏荣一起战天斗地生活过的杭州知青们,冒着阵阵秋雨,陪同施柏荣哥哥把他安放在面朝富春江畔的钱江陵园内,让这位在外游荡了多年的知青游子魂归故里。
2014年4月12日初稿 2022年10月25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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