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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下)·王连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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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26 09:36: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母亲(下)

       母亲调动过好多单位,但始终没离开过饮食行业。吴山路上的“三八饮食店”由她负责,一班女同志不好管,整天叽叽喳喳事非多,看不起我母亲这个没啥文化的女经理,她干在先,早上班晚落(下)班,硬是把一盘散沙的“三八”店带成了先进集体。
       她什么都想学,非常能干。家里什么东西坏了她会想办法修理。她能把不会响的半导体捣咕出声音来。晚年的她住在敬老院里就是个义务“修理工”,尽管也有她修不好的时候。
       她胆子还大,家里的水、电坏了她也会试着弄弄,常会让我们提心吊胆。我们让她不要乱弄,水电有危险,她说她不怕死。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不但能干而且执著,别人认为办不到事她一定要试试。还往往让她办成功了。她有一句口头禅: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办不了?
       我大哥下乡在乌镇,女儿读书的户口上不来,八十多岁的她天天早上赶到桐乡公安局申报孙女户口。由于政策没到位,一时办不了,老太太是死缠烂打,每天早晨准时到公安局报到,又是扫地又是搞卫生,成了义务警员。老太太训又训不得,赶又不能赶,成了桐乡“知名人士”,局长弄得哭笑不得。
       最小的儿子六九届毕业了,校里分配他下乡去乔司农场,通知都下了,她不甘心,连夜赶到校工宣队。家里人劝她别费力,定了的事那里还能更改?可她就是让工宣队改变了决定,硬是让小儿子留在了城里进了单位。
       2002年家里拆迁,有门路的人都很快办好了满意的安置,只有我们没有门路,拆迁办不让我们分户安置。又是老太太不声不响坐到了安置办,人家上班她上班,人家下班她下班,一个星期不到,拆迁办通知我们签协议了。
       执著坚持,加她一点小小狡黠让不可能的事成了可能。
       前面说到他们兄妹从小分离后从此音讯全无,是母亲一直留在心里的痛。她从没放弃寻找自己的哥哥。一直到一九六几年,在同事的帮助下,经过数年努力,她们兄妹终得团圆。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认定的事一定会付诸行动,不会放弃。
       记忆中的她也有嗜好,那就是看戏。她喜欢越剧、京剧和其它一切剧种,解放初期,她常会在店里打烊后匆匆划一口饭赶着去看戏。父亲知道她的嗜好也不会多说。她平时节俭,但为了看梅兰芳,舍得化几天工资看上一场。就好比今天的追星族而乐此不疲。由于喜爱,她还认识了不少演艺圈的朋友。
      印象最深的是1960年三年自然灾害,大家都吃不饱,整天饥肠咕噜,只想找点儿吃的。我父母亲那时早已公私合营,进了餐馆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吃饭还是不成问题。常常不用粮票买得到餐馆的一些食品,这可是人家求之不得的好东西。记得有位杭州滑稽剧团的著名喜剧演员,常常等我父母下午二点休息时,夫妻二人进到我家里,在堂前的桌子上狼吞虎咽地吃我母亲买回来不用粮票的食品。
       自然,想要看戏是没问题的,她有这么多演艺界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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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26 09:37:26 | 显示全部楼层
     母亲也会尽可能照顾到左邻右舍家孩子多吃不饱的人家,常常带一些吃食给他们,几十年后这些人还记得母亲的好。
       喜欢管闲事也是她的特点,心直口快,见不得人受欺侮。常常喜欢做调解员。也会好心没好报,反而受一肚皮气。但她吃苦不记苦,乐此不疲,这样的事经常有。
       晚年她住敬老院,还是喜欢管东管西,院里的电灯坏了,水管漏了,她会自说自话打电话叫住在楼下的儿子来修,她说我儿子是电工技师,什么都能修。她是主动给儿子接“业务”,大包大揽,自说自话,这是她的骄傲,当然修理费是不会付的。
       母亲是下城区胭脂巷敬老院最年长的长者,但也是主动请缨的最老“志愿者”。九十多岁的年纪她会天天站在敬老院门口站岗。劝阻院里的老人不要私自出门。一站就是半天,任谁劝也没有用。我们去看她时常在大门口看到她,我们知道,她是闲不住,从来就是这种脾气。
       她好强,不服老,九十六岁时瞒着院里,独自坐公交车去和平会展中心买年货,人家让座还不要。问到年龄吓了大家一跳,赶忙打电话联系敬老院,哪知道敬老院早已乱成一锅粥,为找她这位老太太,急得要打报警电话呢,你说奇葩不奇葩。
      她的长寿缘于她的心态好,她知足。所以她身体好,没有器质性病变,她的医药费是用不完的。她懂得感恩,常挂在嘴边的是共产党好,她说:我活到今朝(天),国民党、日本人都经历过,没有今天生活好,坐坐吃吃还有退休金好拿,哪个世道有介好?我活着是享福啊。
       也在她96岁那年,我们带她去河坊街逛街,不知不觉走进了十五奎巷。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她也东看西看不知看什么。推着轮椅照着她的意思我们边走边看。突然她让我们拐进一条小巷,急切叫着:井弄、井弄,就是这里。她呼吸急促,情绪激动,让我们把她推进一个旧墙门,我们不明白她的意思,急促的叫声引来了里面住户,大家围在了一起。母亲眼睛直盯住二楼一排木窗,喃喃自语:我十六岁嫁到杭州,这楼上的房间就是我和你们爸爸的新房啊。当年,我在这里生下了你们大哥,如果他还在世应该有七十多岁了。
       她和我们说起了当年,记忆是那么清晰,一桩桩,一件件就像说在昨天发生的事。
       时光真快,转眼八十年了。旧地重游,但物是人非,回不到当年那个时光了。
       母亲九十八岁那年不慎跌倒骨折,最后时光是在康复医院度过的。一年多后在儿女们的围持中安然离开了我们。
       如今他们二老静静住在翁家山高高的茶山上,和我们从未见过面的奶奶大伯相聚在一起一定不会孤单。这个大山头可是龙井茶最著名的狮峰,迎东方日出,赏西边晚霞,那里去寻噶好的地方?
       子欲孝而亲不待,留下的只是深深遗憾。愿他们两老在天堂安息,还和从前一样,一个勤劳踏实,一个乐观外向。有精神再开“富记”馒头店,而且连锁经营,诚实经营生意一定红火,现在不是提倡民营经济吗?
       妈:我们想念你!
           
                                                                2020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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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26 09: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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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26 15:54:35 | 显示全部楼层
树想要静止,风却不停的刮动它的枝叶。子女想要赡养父母,但父母却已等不到这一天。



不要曲意求人重视,不怕忍受被人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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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27 11:47:50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惜一直没能看到作者的母亲,那怕有张照片也好。如今作者住在九堡,当年只要碰到,总会谈起双方的老妈。
不要曲意求人重视,不怕忍受被人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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