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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2 22:4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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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岭沙最后一夜
家里养了几只鸡,想长大了可卖几个钱换油盐酱醋,但无饲料可喂,当时上面还禁止各家各户散养家禽,必须关在笼子里,于是我就在傍晚时出门,挑两笼自养的鸡到收割完的稻田里放养,在鸡笼周围遮上稻草,仅留笼门口。
鸡好像知道时间的宝贵,一放出笼就急急四处觅食,到实在看不见了便自动进笼,我再挑着回家。
临近 1960 年春节的一次卖鸡经历记得很清晰:我挑出一只最大的鸡(约有四五斤吧),缚住双脚放在竹篮里,蒙上布,跟同村大人一起步行进城(因为公交车禁带活禽)。从我们村走到南星桥有将近三十里路,一个来回七八个小时,午饭也没吃,饿着肚子回家后将钱交给母亲置办过年用品。
那段时间,母亲就像带着一群小鸡的老母鸡,既要时时照顾到孩子们的饮食起居,又要时刻防备着来自外界的威胁、伤害。一方面要与已经可以依靠的长子合计、实施跳出苦海的步骤,一方面在不得不短时离开时担忧孩子们的安全。
尤其是我们与父亲“划清界限”以后搬离了宝康奶奶家,到一处闲置的没有南墙、更没有门窗,被称为小食堂的公用房屋居住。这房仅以一人多高的草扇间隔成一个房间,以一扇竹榻为门,继续过那吃糠咽菜的日子。母亲每次离家前总要反复叮咛我和大妹妹——照顾好弟弟妹妹。
有一次母亲去杭州,和她服装合作社的好友雷金兰阿姨,以及从农场赶进城来的我哥一起商量全家迁往大观山的具体事宜。说好是当天回不来的,第二天下午,我们兄妹四人跑到江边堤塘上,朝着遥远的梵村(离我们最近的公交车站,也有八里路)方向眺望,一直盼到天黑才失望地返回住处,回家后满心凄凉,兄妹四人抱头痛哭……
第三天母亲回家后从邻居那里听说,由于晚回来一天使儿女们如此惊惶不安,心痛不已,她安慰我们说:“快结束了,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我哥在农场里这一年多通过勤恳劳动、努力工作,赢得了领导的嘉许,所以提出将母亲和弟弟妹妹迁入农场时,很快获得批准。
1961 年 3 月 8 日,我哥取得了农场准予迁入的证明后赶到麦岭沙,母亲也已联系好跑货运的船老大志明伯,并付了船钱,下午就往船上搬东西,重的物品志明伯也来帮忙,虽然东西并不太多,但由于住所离江边有好几百米远,直到傍晚才搬好。
这一夜,我们和衣躺在船舱里,在麦岭沙的最后一夜,想得很多,我憧憬着未来……江中的水浪轻轻地摇动着帆船,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船猛烈摇晃了一下,把我们惊醒了。睁眼看舱外,天色微明,船已经航行在宽阔的江面上。我们的航向应该是由西南向东北,但因为是西北风从侧面吹来,船要走之字形,迂回前进。每当转帆时,船会倾斜侧向另一面,引起剧烈的晃动。哥哥和我注视着志明伯巧妙地利用风力,改变着风帆方向。
驾驭船只要走曲折的道路才能抵达期望的彼岸,这不也谕示着我们今后的人生道路吗?
到达海月桥码头约是上午十点钟,志明伯和我们一起把物品搬上岸就忙他的事去了。我们道了谢,清点了带出的东西:一张木架子床和配套的床板,一张竹制桌子和竹菜橱,两只木条凳和一只木方凳,一口小水缸及锅、盆、碗、瓢等,还有两床被子一只棕箱。
哥哥去码头外找来三轮车工人,他看了我们的物品后又招来一个同伴,把所有的物品装上车,还腾出给我们坐的空间。就这样,两辆车加我们六个人向松木场进发。
到达松木场已是午后时分,物品就寄放在雷金兰阿姨家外面的过道上。哥哥即刻赶回农场备好一条农用船,休息了没几个小时,半夜时分就摇船进城,在我们起床不久正在河岸边眺望时,哥哥的船就到达松木场河离雷家住所不远的河埠头。我们赶紧将物品搬上船放在前舱和中舱,人坐在后舱,向雷家人道谢、挥手告别后向大观山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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