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跨越 皇甫坚
历时十余载,涉及两代人,轰轰烈烈的三千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在历史上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在我们的心中却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我们曾奔赴遥远的边疆,溶入那茫茫的大地和高山。
一 1970年10月14日,是七百余名杭州青年难以忘怀的日子,今天起,我们将一起跨越三千余公里,实现从学生到知青再到工人的转换。 按照学校通知,我与何同学带着行李来到杭五中,九点整乘车前往延安路北头的武林门广场,车上陶同学、李同学早就来了,大家互相打着招呼,这是为远赴黑龙江的同学们准备的专车。武林广场上有一座仿北京人民大会堂的建筑,取名红太阳展览馆,是文化大革命初期为了表达浙江三千一百万人民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崇敬和爱戴,用最好的材料,最短的时间建造起来的,为此广场也被称作红太阳广场。新建的广场四周尚无高大的建筑,显得十分开阔。我们到时,广场周边早已停满了大客车,大客车的两边和广场上到处都挂满了大红标语,人们举着旗排着队,熙熙攘攘地向广场中心聚集。展览馆前是主席台,左边的不远处停着几辆“华沙”和“上海”牌小汽车,浙江省和杭州市革委会要在此举行隆重的欢送仪式。 十时许,浙江省和杭州市革命委员会领导,以及黑龙江大兴安岭来的领导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在领导“出发”的号令下,红小兵吹起队号,工人们擂起了大鼓,知识青年们都显得激动和亢奋,他们胸前佩戴着杭州市革委会上山下乡办公室发的《光荣证》,怀揣红宝书《毛主席语录》,齐声高喊“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大兴安岭干一辈子革命”“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紧跟着各自学校的红旗,再次登上专车。客车绕广场缓缓的转了一周,沿着延安大道慢慢地开进。望着那熟悉的街道、建筑,我们把红旗伸出窗外拼命挥舞,街道两旁的行人也都熟悉了这种“文革”时期的疯狂,驻足目送这支革命队伍去实现他们的理想。车子经过解放街、江城路、复兴路,直奔闸口白塔岭杭州列车机务段,那里有座古塔, 建于一千两百年前的吴越时期,多少年来,它是进杭州的标志,如今成了数批知青奔赴祖国各地的欢送地。 长长的列车早已停在铁轨上,蒸汽机头吐着白色的雾气。杭州奔赴大兴安岭的首批知识青年在此坐火车奔赴三千里外的北疆,白塔岭前,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早已等候于此的父母兄弟姐妹,浓浓的离别之情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一位工人师傅拉着自己孩子的手,悄悄塞给他一包东西说:“去吧!这是全家省给你吃的一只鸡,记牢,不要闯祸。”一位母亲对眼圈发红的女儿说:“照顾好自己,常给屋里写信,阿大,你要管好你阿妹。”一声稚嫩的童音:“阿哥,再会!”离别深情,再三的叮嘱,使知青们感到家乡的语言是那么的亲切,亲人的情意是那么的浓厚。火车汽笛长吼一声,把送别气氛推向了高潮,车窗顿时变成亲人的障碍,工作人员拼命把人群往后赶,后面的人却还要往前挤。我突然看见妈妈和外婆也站在人群后,说好不要家人送,以免增加挂念,可母亲还是来送行了。这一去真不知什么时候能归来,我赶紧挥手,她们也挥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列车在下午一时准点发车了,当时的杭州铁道两旁基本没有标志性的建筑,南星桥、望江门、城站、艮山门电厂……火车越来越快,车厢内沉闷得只听见车轮与铁轨摩擦声,先前被革命热情充斥,表现异常沉着的姑娘小伙们,也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离乡惆怅。车厢内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且不断“发扬光大”,其中有一个小伙哭得最响,后来大家接触多了才知道,他是林同学,瑞金中学的,今年才十六岁。是啊,每个同学都想在别人和社会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成熟,可骨子里却还都是十几岁的大孩子,这第一次离开父母、离开家乡,各种复杂的情绪触动了这短暂的真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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