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紧俏商品卖时,阿琍就跟阿伟卖肉收款。阿伟从不大声呵斥阿琍,总象宽慰自己似地说,“你也慢慢来,我也慢慢来。我们俩个慢搭慢!只要墩头日帐轧平不少就好!”但外面的人要骂阿琍了。“这个僵尸,介慢!”,骂的人轮到阿琍的面前就不是这种嘴脸了,阿琍总不识这些人,总以为是另外的人在骂她,她只知道自己动作慢收票收款快不了,不知道是自己操不了肉刀的缘故。还有阿利收款只知道四舍五入,不懂卖买人蝇头小利的利害,要知道世俗法道宁可收其九分不可取其一角。阿琍无知,收付找零四舍五入照做,殊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失了人心都不知道,挨骂是一定的。
卖猪下脚的生活非老杨莫属。老杨是正宗的肉店倌出身,说不定这肉店还是老杨祖上的产业。老杨是康桥肉店的二把手,有一身的收猪、杀猪、卖猪的本领,但老杨很少发话,自己可以做了的生活,从不高兴叫三差四的。他的活儿也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这镇上公社方圆几十里的人叫老杨从不带师傅或是肉店老板什么的。只有在收购毛猪发生争持时,才说“杨老板,你克扣这么多,小河购销站又不是你的,你介黑心!”老杨听了也不翻脸,却让人害怕越骂他猪越卖不出好价钱。老杨收购毛猪,目测手摸报价一气呵成,精准度是小河食品购销站里没人能及的上他的。老杨收购毛猪时,猪背脊上一拍,猪屁股上一摸,对他来说就象是摸小孩的脸蛋,那一招一式让卖猪的农民看了心里热乎乎的,“能买个好价钱了。”老杨卖猪肉的盘秤杆梢翘得高高的,让人看了窃喜。被耍了的人回家秤秤虽平平过,但不少或是少上一点点,想想下次还要去买,便也不去讨个说法。老杨卖猪下脚,外面的人也不骂他,少点么,猪下脚有水的,滴到家里不是很离谱就行了;周先生的营业日报也很交得上去。 所以蒋老板是不管老杨愿不愿意,也不管老杨刚杀好猪要歇息,只要小河购销站拨下来猪下脚,这个墩头上的生活就要老杨上。但蒋老板也会尾随着上。蒋老板一只手撑住门框,一只手拿着坏了的秤杆敲击外面伸过来的手,嘴里不停地喊:“排队!排好队!呶呶呶,不是他!是他!”维持挤到窗口的队伍。 周先生有一点口吃,嘴里总捂着根香烟,收款时只发出收好了后的嘿嘿声,不用他唱收唱付,因为不用周先生开口,老杨已一边将阿毛递给他的东西秤得煞鲜(秤扞梢头翘高),一边报得一清二楚了:“猪头,2角6分;10斤二两半,2元6角6分5。”周先生只收2.66元,退还人家一分钱。若被蒋老板看到,他便开口:“嘿,嘿嘿,帐平得了的,平得了的。"
肉店倌儿是做早市的行当,卖完猪肉刮干净墩头收摊后才吃早饭。肉店倌儿的早饭相当于镇上各行各业做生意人的中饭,但比中饭又早点。吃好这顿饭,墩头师傅和杀猪师傅都要磨刀,刀磨锋利了就睡觉。高老头的板斧总让阿毛去磨出锋口。阿琍还不能回家,也不能睡觉,蒋老板要叫阿琍等着四邻八乡的农民上来卖禽蛋。阿琍得在上了排门的肉店侧门口收购禽蛋。
备注:
猪下脚指猪内脏。
2006年9月8日写于半山东玉苑老屋
2022年6月30日修改于桃源居阿琍的屠夫生涯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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