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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25 16:5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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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阻蒙克山
进退维谷
1974 年初春一个雪后刚放晴的日子,我们机械连(与大队部在一起驻碧洲)派出 2 辆解放大卡车,为在阿木尔区老潮河施工的一连运送器材。东西是前一天下午就装好了的,我天不亮就起了床,从地火龙里锹出炭火烤好了车。
执行这次任务的人中只有我是南方知青,且驾龄最短,又住在停车坪边的集体宿舍帐篷,这打下手的活自然就是我的了。还有一点需要说明,当时我开的那台车正在齐齐哈尔厂里大修呢,这回是配在人家车上当副驾。早饭后,四名驾驶员还有一位一连的材料员会齐就出发了。
公路上积雪不太厚,车辙也很多,而路两边的山林大地就是毛主席词里所描写的“惟余茫茫…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腊象”的“北国风光”了。起先我们跑得很顺当,先往北过翠岗、塔尔根,到塔河折向西北,过绣峰,在瓦拉干林场进午餐后开始上山,发现山路雪上没有车辙,证明这场大雪后还没有车翻越此山,这时我们不甘心调头返回碧洲,就硬着头皮往上闯。
午后明晃晃的阳光照耀着皑皑白雪,整个世界银光闪闪,我们全靠墨镜保护眼睛。坡很陡,我们用低速档、中等偏大油门顽强上行,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在车轮下往车后退去。行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大约六七公里路吧,我们到达第一个峰顶。
前面是一个慢下坡,然后进入一段左是陡壁、右为深谷的傍山险道,这地方由于风力的缘故雪积得特别厚,车往前行时保险杠都能碰到雪,前车才拱了二三十米远就被陷住了,经目测这段积雪深厚的路也就三四百米长,几个人一商量:人工开道吧。
于是大家轮番用铁锹铲雪,铲一段往前拱一段,可是成效甚微,几个人甩掉皮大衣累得浑身冒汗,奋战了三四个小时,车前进了还不到一百米,看看天快黑下来了,就想倒车退出来,谁料想倒不多远后轮扭向外侧,车身斜了过来,再倒就要葬身深谷了,再想往前走却又陷住了,唉!这才真叫是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啊。没辙了,怎么办?
天渐渐黑了,山风也凌厉起来,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过夜是肯定不行的,再说就算捱到第二天早晨,也还是束手无策呀,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恐怕是出不来了。只剩下唯一一条路:下山求援。于是麻利地放掉发动机水箱的水,大家转身向着来路疾步走去。
下山求援
离了蒙克山顶,我们是顺风顺坡往山下赶,由于雪光映照,地下比天上亮,没有了阳光反射,反而比白天更清晰。
转过一个山头,看见了右前方山谷里的一段铁路,蒙克山隧道口也依稀可见,铁路边山坡上一排平房,应该是守隧道的部队营房吧,记得火车在此要停一分钟的,不知是谁提议“我们就在这嘎达上火车回碧洲吧”?
其余人立刻附和,这里比到瓦拉干近差不多一个小时路程呢,大家离开公路,顺着陡削的山坡,连颠带出溜滚下山去。山上的林木并不茂密,我们瞅准方向,不消十几分钟,就到了离营房约两三百米的地方,突然听到一声断喝:“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哟嗬!守隧道军人警惕性很高啊,远远看见山上下来一群“溜子”,早已持枪迎了上来。
在那阶级斗争弦绷得很紧的年头,我们也不敢造次,赶紧亮明身份并说明原由,还掏出《边境居民证》让其查验,待判明我们确是良民,立刻换成了笑脸,领着我们进了营房。
一位不大的首长(无法判定是班级还是排级)接待了我们,向我们说明“这里是军事重地,不能留宿”,让我们坐 20 点多的火车离开,并让伙房为我们准备了晚餐,我们正饥肠辘辘呢,自然是不但在口头上,而且从心底里感激子弟兵对我们的热情款待。
火车来了,我们在尽职的铁道卫士护送下登上开往劲涛的列车(这时的终点站已经从樟岭延伸至劲涛)。在大兴安岭待过的人都知道,那个年代,嫩林线林海站以北一天只有一趟旅客列车(林碧线也是),我们本应往南,而这时却不得不先往北,到劲涛后再调头往南,这一宿就得在列车车厢里对付了。好在车上旅客不多,我们每人找个三人长座,裹紧皮大衣躺下,车厢里虽然没有暖气,却也幸好没有刺骨寒风,累了一天人困马乏,很快就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车到终点站,我们被列车员撵下车,到候车室一看,更冷,没法呆,等车厢清扫完毕就又上了车,继续睡。天亮时,车已快到塔河,旅客也多起来,不能再躺着了,到碧洲已是 9 点来钟,赶紧向领导汇报情况。
根据现状判断,脱离困境的唯一方法是用履带机车拖拉,从碧洲开个履带车过去不得两天啊,领导遂决定向就近林场求援,可能先电话联系了吧,下午由机械连长尹清波亲自带领原班人马,再坐上火车直奔瓦拉干。车过塔河就到开晚饭时间了,尹连长领着我们一帮人,到餐车享用那难得一见的大米饭,那年头出差可以报销差旅费,却没听说有公款吃饭的,估计那顿饭就是尹连长请的客,反正没让我们掏钱。这一夜投宿瓦拉干林场招待所,美美地睡了一觉。
起死回生
第三天早晨上班时分,我们前往瓦拉干林场机械连大院,双方机械连长碰了头,林场向我们伸出热情援助之手,派给我们一台 J50(俗称爬山虎),另派一辆解放卡车将我们的人先送往山顶,起先我们还担心在我们车的两头会有被阻车辆,待到山顶一看,竟然一辆也没有,可见这样的气候条件下大多数人知道此山难行,3 天中竟没有一辆车冒险通行,只有我们桥梁工人如此“胆大妄为”,落得在此进退不得的窘境,也就顺理成章了。
根据当时情况,车趴在雪窝里也没法烤车,只好先拉死车了,等了约莫半个来小时,爬山虎“突突突”地来到跟前,小心翼翼地从靠崖壁的里侧绕过汽车,挂上索带,先将前车拖过这段积雪特深的傍山险路,再往前送出数十米靠边停下。
说来也真叫是一物降一物,汽车在深雪里是寸步难行,可那爬山虎拖上恁重的汽车,却轻轻松松的就出了险境。
第一辆车拖出来后,我们就忙活开了,山上没有炭火烤车,我们有的是办法:点燃随车带的喷灯用明火烤油底壳;捡柴点篝火,支起三脚架,用白铁水桶装雪烧化成热水。第二辆车不大会儿也拖了过来,爬山虎司机与我们挥手告别。
那时侯的社会风气真好,各单位之间人员互不相识,但像这一类救困帮助从来不提钱字,好像大家都有一个共识——都是国家的;出勤执行救助任务的人员也从没额外要求,最多就吸几支递上来的香烟,服务态度也特好,大家都客客气气的。
那时侯我们常年在外奔波,一般都是自带汽油和配件,路上根本没有加油站、修理店之类的,如遇到意外没油了,在路上任意拦一辆车,用橡皮管从他车油箱里抽个半桶油就是一句话的事,跟“买”或“借”似乎不搭边,路上遇到有车陷住了或掉沟了,帮助拉出来更是家常便饭,汽车配件也会互相援助。有时连单位、姓名都不问,即使问了过后也就忘记了,当面道一声谢谢就算过了。
我曾有一次夜里九十点钟找到人家车队帐篷里求援一只化油器,屋里有些人已经钻被窝了,另一些坐在铺上侃大山,只听有人发问:“谁车上有,给拿一个去。”立马有位已经睡下的师傅应声说:“我有。”麻利地穿起衣服,领我到汽车跟前拿了给我,虽然无法给予任何回报,但这份扶危救困的情谊,却让人铭记终身。
扯远了,言归正传。忙活了个把小时,两辆车都烤好了,加满了热水,发动起来——终于起死回生了!这时已快近中午,离目的地还有大半天的路程呢,我们重新上路,向着老潮河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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