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从前】 确认沈崇真身后,一切轻松多了。先谈谈她小时候的情况。哪里出生?福州?上海?“不对,我生于镇江,父亲在镇江盖桥梁,盖公路,所以我在那里出生。”“父亲因为搞工程建设,到处去。我小时候去上海,在上海念小学,所以寄居姑姑家。”是古拔路二五号吗? “对,你怎么知道的?”我开玩笑说我是调查局的。 “我姑父曾景南是盐务局长”啊!那是肥缺,“对。”“姑姑喜欢女儿,特别疼我,我又是人家的女儿,宠一点没关系。所以我从小就无法无天。”一九四七年,因奶奶病重,不愿死在外地,棺材都买好了,要回福州老家寿终正寝,沈峻便陪着奶奶回福州。福州与台湾很近,沈峻顺便去了趟台湾,探望姑姑,几天就回来了。文革时,因此而被诬为去台湾领特务经费。“姑姑有个儿子在美国念书,我动员他们母子回来,他先到香港,他妈妈从台湾到香港会合,我去香港接他们一起回来,这不是很好嘛,但文革时候,又说我去香港领特务经费。” 尊大人沈劭生于哪年?沈峻一脸茫然,不知道。生肖属什么,也不知道,只知她出生时父亲二十多岁。沈劭在南洋公学毕业,然后交大,再留美。抗战间沈峻在上海,沈劭则在昆明,盖机场,盖公路,父女大部分时间分开,对父亲了解不多。沈劭有个朋友托他照顾妻子儿女,朋友后来死了,沈劭继续照顾,妻子变成他的妻子,儿女变成他的儿女,两家人变一家人。解放前夕,沈劭离开大陆。沈劭新家庭另一半是南洋华侨,要回南洋,沈劭同去。后来在美资还是英资的石油公司工作,一直到七十年代过世。 问起沈峻妈妈,果然姓林,家庭妇女。沈峻生儿子时接母亲来北京住。原居所二间房住三代人,十分挤迫。一九八五年分到稍大居室,但母亲习惯住地下,左邻右里都熟,老友记多,不愿搬去高楼住。过几年九十五岁过世。 沈峻很能干,也很会照顾人。三个妹妹都是她供读大学,的确是大姐大,大家长。丁聪夸沈峻,我们家是党员领导非党员(丁聪不是党员),沈峻除了不会画画,什么都会。 又再问回不开心的往事。你在北大先修班,准备念甚么科,“我的志愿是学医”。但出事后,政府不让她到北大上课,因为风头火势,不许她出来。“在北京没事干,就回上海,后来才(改名沈峻)考入复旦大学外文系”。学的是俄文。复旦毕业后,学校很喜欢她,要留她当助教。沈峻不服从组织分配,要去北京。 沈峻在北京先去中联部,中联部发觉沈峻社会关系太复杂,不合要求,调去对外文委,干了几年,在宣传司管书刊,下辖外文出版社,后来外文出版社分出来,独立成为外文局,社领导挑了几个人,包括沈峻,入外文局,做到退休。 丁聪妹妹与沈峻是同学,沈峻在复旦大学毕业后,一九五六年九月,她与丁聪妹妹同时被分配上京,因丁聪妹妹在京无其它亲戚,便拉着沈峻常去探望丁聪,一来二往,丁聪沈峻便结婚了。 不久,反右运动开始,丁聪划为右派,沈峻已怀孕,大着肚子搬家,生孩子那天,正是丁聪发配北大荒之时,丁聪匆匆到医院,隔着玻璃窗,看看新生的儿子, 随即赴北大荒劳改。沈峻说, “我们一家人,分住四个地方。”直到八十年代初才一家团聚,这就是火红的年代的现实写照。 解放后,沈峻受社会风气影响,要求进步,要参加党。香港的朋友闻共色变,其实不必大惊小怪。在大陆,乖孩子才能做少先队,再大一点才能入共青团,然后才入共产党,这是当时整个社会的风尚。与在台湾入反共救国团,入国民党一样,这是那边社会的大环境、大气候。沈峻在上海复旦大学入党,先作预备党员,一般一年后转正,但丈夫丁聪划为右派,作为妻子的沈峻也受牵连,拖了五年,到丁聪摘帽时才转正。丁聪是一九七九年才正式全部平反。 沈峻在文革中也受冲击,“最主要系成份不好,社会关系复杂,又有海外关系,不进步,不愿开会,不热衷政治。”这时我说,这叫甘居中游。热衷政治就会紧跟,就经常犯错误了。 再带回事件本身。文革时候,有人问你“沈崇事件”吗?“没有,文革时候从来没有人问。这事毛选早有定案,红卫兵不敢乱来。”当时跟共产党有联系吗?“没有,我当时十九岁,什么都不懂,我家的背景都是国民党的。”当时几十万学生示威游行,皆因你而起,你害怕吗?“不害怕,学生的行动是正义的。”再问,有看电脑吗?“没有,我眼内黄斑,电脑发光,我看不了。”网络上很多言论攻击你,说你是延安派来色诱美军,制造事件,你知道吗?“有人告诉过我。当年国民党贴出大字报小字报造谣,早已被当时的学生驳得体无完肤,很快没有声音了。现在有些人,只不过重拾当年造谣者的牙慧而已。”“你要知道,那个时候国民党是统治者,控制着国家机器,如果我是八路,早就被抓起来了。”网路上这么多言论攻击你,颠倒黑白,混淆真相,你是否可以亲自写文章澄清,以正视听。“不,我不理,他们想出名,你驳他,他驳你,没完没了,他就出名。我一概不理。” 啊!境界真高,佛家有语“闻谤不辩”,苗公(黄苗子)也如是。真是二流堂人物,一流作派。 沈峻性格开朗,阳光气足,相处如沐春风。就算碰到悲剧,也要变成闹剧,以喜剧收场。性格决定命运,信焉!
2012年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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