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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5 09:5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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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场杭州知青陈罡,为连队猪舍饲料库房救火,房屋坍塌,被埋于火中;另一位姓韩的杭州知青,是二分场的胶轮拖拉机手,一九七七年麦收时节,他开着拖拉机去镇上拉面,途中拖车的车轴突然断裂,车翻入路边深沟,车的方向盘顶在他的肚子上,主动脉破裂,血流满腹腔,不治身亡。
还有常见的传染病如出血热、肝炎、阑尾炎……夏季,有人拉痢疾拉得脱水,上厕所蹲下就再也没能站起来……任何一种疾病都可能被误诊被感染,然后转化成经久不愈的慢性病而后并发症而后不治身亡。还有因家境突变、因失恋、因遭人诬陷无处申诉的自杀者……
当那些同一列火车来的知青战友们,终于欢天喜地地踏上了返城的火车时,一些人却被永远地留在了这里,留在了无垠的荒原和冰冷的寂寞之中,同肥沃的黑土地融为一体。当知青纷纷离去之后,那小树林的土坟上也许已经长满了青草,连清明时节的花圈也不会再有了;那未曾刷过油漆的木牌也许早已朽蚀,再也看不清上面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哪一年来自哪一个城市?曾就读于哪一所中学?
他们从未在“扎根信”上签过名,但惟有他们把“根”留在了北大荒。
我无法忘记他们,在我的记忆中,在后来的岁月里,他们一直是以小树林的形象出现的,无论是清晨还是黄昏。我常想象着那些荒原的土坟上都长满了树,柞树和柳条子,歪歪扭扭的,不太像成材的树的样子,但它们仍然是一棵树。
三十年多过去了,在我们忙碌的日子里,那些留在心灵上的弹片,有时会麻木得感觉不到,有时会觉得它们已渐渐融化或脱落。但那些死去的知青战友,那些曾被弹片无情击中、击倒的人,总是像棵孱弱的树一样站在我面前,用它们的枝权和芒刺,时时触痛着我,拨动着我心灵上的那些弹片——使它们在夜深时发出铮铮响动,将我一次次地从睡梦和浑噩中惊醒。
我写下以上的文字,只为慰藉自己。而一代人的生命,却已无从赔付。就让弹片嵌留在我们的体内,作为永久的戒尺。
2018年7月10日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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