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旧帖重发:小议“好汉不赚六月钿”
好汉不赚六月钿是宁波一带的老话,多用来自嘲、揶揄。试想,街坊邻里躲在楼道边、大树下纳凉时,年轻人用这话自嘲,老年人用这话宽慰,也会有人用这话来揶揄。在我的印象中,国人很少可以做到好汉不赚六月钿,不但不能,而且必须。有人在跟帖中说到了夏收夏种,那确实是“穷人须赚六月钿”的典范事例了。
江南的六月,日头比后娘的拳头还毒,可那时节正是夏收夏种要紧关头,农民们要在短期内把早稻收割、晒燥、入仓,要把晚稻抢种下去。所以夏收夏种又叫“双抢”,就是抢收抢种,因为晚稻种下去迟了,就会错过季节,收成会大大下降。
回首往事,我在下乡当农民期间,农村户口的历史是六年多,实足上山下田劳作了四年半,这四年半中参加“双抢”就是四次,至今想来,许多细节仍历历在目。
1970年的“双抢”是最艰苦的一次。那年,我们生产队的劳动力还不是很多,全劳力仅十来个,尤其是在“双抢”这关键时刻,更显不足。农民也是很有智慧的,为了鼓励关键时刻同心协力,也为了不让在最艰辛的时候出力的人吃亏,采用了参加“双抢”一天给双倍工分的土政策。那时候,没有一个人说“好汉不赚六月钿”,农民也没有冷饮费、高温补贴(每当邻里、同学、兄弟姐妹中的工人说起冷饮费、劳保用品时,我们这些知青--新时代的农民内心是很不平衡的),整个生产队几乎是全队总动员,印象中只有2个妇女没有下田,但这两个妇女也参加了晒场的晒谷劳动。
我第一年是5.5级,等于是半劳力。上午割稻,下午种田。第一年我干得很猛,割稻我不比农民差,因为以前学农时割过,但种田就慢了,常常落在后面,成了蚂蝗的美食,幸亏差距不是很大。我虽然种得不快,但种的质量很好,这不是我自夸,是当年的我的师傅在人后那样夸过我。我种田从不偷工减料,有的小后生为了显示自己种得快,把行距拉大,秧不插深,事后一看人家就明白了。所谓干得很猛是指上午一块田收割完成后,必须把稻草背出去晒好,这样才可以耕、耙,下午才能把晚稻种下去,所以很紧张。老农民们一步一步慢慢走着,只有我,光着上身奔跑着,尽力背得多一些,想把这些稻草快一点背出去。那是起早贪黑整整一个月,我浑身晒墨黑,真的像座小铁塔。当我们生产队最后一块田种下去后,放工路上,我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开心里格来》。那时候,真的很单纯,很无私,很勇敢,很卖力。农民也是公正的,夏收夏种结束后,公社召开“双夏”积极分子表彰大会,我被评为“双夏”积极分子,这是荣誉,下一年的工分也一下子把我升到了8.5级,连全劳力仅一步之遥了。
“双夏”绝对是六月钿,我赚过,我不是好汉。但我们把优质的稻谷整船整船地送到粮库,用我们的血汗缴了皇粮国税,还卖了不少余粮,难道还不能算是好汉吗?!
写成此文,我想起了当年与我同岁的农民朋友祖根,他劳力强,劳动十分卖力,我对他很欣赏,我还带他到宁波来玩过。可惜前年不幸遭遇车祸去世了,谨藉此文,深切悼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