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林老照片——月牙泡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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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苏自1969年珍宝岛武装冲突后，虽然关系依然紧张，但军事上双方都比较克制。所以几年来，两国虽相互在舆论上攻击对方，但边境上还是相安无事。
       但这种平静，在1978年5月，因苏联军队悍然侵犯我国领土而被打破。
       1978年5月9日，一股苏联特种部队在武装直升机掩护下，乘炮舰越过乌苏里江中心线，突入我国领土纵深达四公里，在虎林县月牙泡良种场向我国边民开枪射击，造成多人受伤。为了防止被我边防军打击，苏联的特种部队回撤时，裹胁我农场职工做人质，到江边时才释放。我国政府发表了声明，对这种粗暴无礼行为进行了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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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的起因有点特殊，当时的苏共中央总书记勃列日涅夫，三月份到苏联远东地区视察边防军事工程。视察过后，对军事工程的设计施工非常不满意，在严厉批评之后，要追究施工责任，要将工程负责人递交军事法庭处置。当时44岁的苏军总工程师，听到总书记要严罚负责边防军事工程负责人的消息后，自知难辞其咎，就和两个助手协商后，三人准备通过虎林偷渡到中国，寻求政治避难。
三人从海参崴方向乘火车上行至伊曼市时，因边境沿途搜查愈加严密，三人被迫提前下车，步行奔界江而来。途中，他们的行踪被当局发现，追捕中一助手被击毙，另一个被逮捕。只剩总工程师一人。5月9日凌晨大约3时许，他躲过苏军边防军视线，跳进乌苏里江泅渡到中方。当时天还没亮，四周漆黑一团，惊魂未定的他正在寻找道路时，惊动了良种场江边鱼点养的狗。惊慌失措的他慌不择路，躲进了附近水泡子里。当东方渐渐发白，能够辨清方向时。苏军直升机已在不远的上空出现，远处江面还传来炮艇马达的轰鸣声。他知道这是搜索他的苏军到来了。无奈的他只能又躲藏在水里，胡乱抓一些塔头草顶在头上。
苏军舰艇靠到我方岸边时，良种场渔点的老房用俄语告诉他们这是中国领土，让他们退回去 。艇上苏军回答说找人，并继续静侯后方的炮舰。老房在江里打了一辈子鱼，有多年边境斗争经验，发现今天情况异常，回到屋里，立即让同事刘承英和他一起划船去虎头边防站报告。他们划了近两小时，六点钟到了虎头，汇报了苏军已到了中方江岸。不知和平年代让军队军官思想麻痹了，还是这种事见惯不惯了，边防站的人说别害怕，不会有事的，我们再观察观察。大约七点钟时，江北岸黄泥河村民，用电话向边防站报告了反常的情况，得到是同样的答复，并没有引起军队重视。
老房二人报信走后时间不长，苏军的炮艇和巡逻艇在鱼点前集结了近二十艘。屋里剩下三个人一看不好，隋明财对邢长江和罗洪志说；“你们俩快跑，他们要是敢上岸，我就开枪”。隋明财的枪法在当地有神枪手之称，一冬天能打一百多只狍子，只要视线之内，举枪就射，弹无虚发。邢、罗二人出门撒开腿就跑，十几个苏军士兵跳下舰艇就追。
小隋跳上炕拿起冲锋枪，撕下窗上的塑料布，把枪伸出去准备战斗。外面几十个苏军特种兵已经逼近小屋。苏军士兵以战斗队形前进着，几十杆枪对着小屋，只要小隋开一枪，回击他的将是狂风暴雨般的弹雨。好汉不吃眼前亏，小隋只好把枪压在行李下面，刚跳下炕，苏军就冲了进来。打了小隋两拳后，把他绑在屋外的一棵小树上。苏军随之在屋里架起了电台，把鱼点建成了临时指挥部。
小邢和小罗顺着小道往回跑，苏军边追边朝他俩开枪。受过民兵训练的他俩，感觉这样目标大，不容易摆脱追兵，两人决定分开跑。于是小邢奔向“月牙泡”后堵，划起小船直奔西岸。等俩个苏军士兵追到岸边时，小邢已到了对岸，气的苏联士兵朝他连射了几枪算出口气。小罗直奔泡子南岸，钻进一条林子又一条林子，俩个苏军在后面穷追不舍，边追边打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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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良种场技术员焉润唐，正领导着三十多名农工去木耳营上工。听到断断续续的枪声时，大家开始并没有当回事。因为当地的农工、渔民，家里几乎都有枪，经常出来打猎。当小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老毛子打过来了，我回场子报告，你们快跑吧。他们才知道，这回是苏联军队真的过来了。
面对突发情况，焉润唐并没有惊慌，他立即叫大伙都进树林里，然后提出要活捉这俩个入侵者的想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焉润唐把三十多个人分成两组。年龄大的和女的跟着焉润唐从这条林子上去。另外十几个小伙子快点跑，从右面林子绕到他们背后，堵住退路，前后夹击。大家拿起了大斧、锤子、刀锯等工具做为武器，兵分两路出发了。
当大家快到林子边缘时，突然枪声大作，密集的子弹像刮风一样扫了过来，呼啸的子弹在耳旁嗖嗖直响，被打下来的树枝纷纷落在地上和身上，有的小柞树被拦腰截断。跑在后面的张胜利，爬上一棵最高的杨树上想看个明白，老毛子一排子弹扫过来，把他打掉在地上。这么强的火力，绝不是两个人，焉润唐感到情况不妙，他拿着大斧匍匐往林子外面爬，想侦察一下敌情。敌人的火力仍然十分凶猛，耳旁的子弹嗖嗖直响，射在地上被子弹溅起的草木灰眯了他的眼睛。他用袄袖搓了几下眼睛，正好看见离他最近的女职工冯俊启，刚站起来就被击倒了，右臂棉袄袖被打破露出了棉花。焉润唐连喊几声趴下，她都没听见。当焉润唐刚起身要过去救助她时。一串子弹射来，打断了他左手两根手指，手里的斧子也被打掉了。焉润唐当时并不感觉到疼，心里只有满腔的恨。看着骨头已打断，只剩点皮肉连接的手指，他想把两根已无用的断手指拽下来，咬着牙拽了两下，没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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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突然停止，焉润唐捏着伤手站起来。一群苏军弯着腰，端着枪，戴着铮亮的钢盔向他们步步逼来。离他最近的两个苏军士兵，看见焉润唐突然站起来，立刻停住脚步，两只深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右侧树林里也钻进来一些苏军，趴在地上的还没起来的农工，都被苏军拎了起来，并用枪驱赶出了树林。这些被俘的中国边民，被苏军圈在中间。直升机静止在斜上方，里面的人在给中国边民拍照。地面背着发报机的苏军士兵，大约两米多长的天线在他背上不停地摆动，始终和中国边民保持三四十米的距离。苏军士兵穿着很单薄的黑色军服，每个人胸前都挎着冲锋枪、匕首和手电筒，后背是橘黄色的救生包。一个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的苏军军官是他们的头。焉润唐往前凑了两步指着脚下的黑土地，对他说；“哎道，给大以”。（这里是中国）你们滚回去。他说了声；“涅”（不是）。焉伸出鲜血真流的手给他看，质问他们凭什么朝我们开枪。军官比划着又拍拍胸前的冲锋枪说，没开枪，说焉是卧倒时被树茬子扎的。他叫了一个士兵，来到焉跟前，从胸前掏出一个救急包打开，要为焉润唐包扎。焉润唐用仇恨眼光盯着对方，吓得那个士兵没敢过来。焉润唐转过身来对身后的张永亮说；“把我帽子里子撕下来，给我包上”。
苏军官让被抓的十四名中国边民往江边方向走，遭到中国边民拒绝后，苏军开始连推代打，杭州青年董国平一米八的大个子，被他们一拳打的脚不占地，趴在五六米远的草地上。最后大家被苏军武装押解到了江边。在路上焉润唐对大家说；“你们可听好了，咱们真要是过去的话，免不了要挨个审问，谁也不能乱说，尤其是边境上的事，问啥都是不知道，你们听见了吗”？大家异口同声说听见了。为了拖延时间，给部队留下印迹，焉润唐和大家装做漫不经心地把树枝折断，但不让它掉下来。兜里的纸撕成碎片，撒在草上。但苏军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特种兵，跟在后面的士兵把折断的树枝拽下来扔掉了，把地上的碎纸一一的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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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家走到“月牙泡”那条水沟边时，两个苏军士兵跳进齐腰深的水里，把船横过来当跳板，让大家从上面走过去。过了水沟到通向江边的小路时，苏军把几个女的放了回来。受伤的冯俊启回到场部，在卫生所简单地包扎了伤口后，就被送进县医院。她左腿和右小臂中弹，出院后功能恢复很好，后来调回县种子公司当保管员。
男同志被裹胁押解到了江边，岸上全是苏军士兵，空中有直升机，江中炮艇竖立的天线在江里密密麻麻，轰鸣的马达声震耳欲聋。江对岸苏联境内的山坡树林中，隐蔽着大批荷枪实弹的士兵，闪闪发亮的钢盔布满了整个山坡。
苏军让被裹胁的中国边民站在江边的小道上，直升机机舱门边伸出来一台摄像机进行摄影。在中国人面前有两个士兵拖着一个苏联人，没穿上衣脸朝下，在草地上由西往东拖了十几米。拍摄完后他又重新穿好衣服，拿起枪走到士兵的行列。看来，苏联新闻造假果然名不虚传。让士兵冒充逃跑被抓的工程师，愚弄上级和百姓。不但军队可以立功，相关责任部门也可以脱了干系。
苏军先放行了被押的大队人员，只留下了焉润唐一人作人质。直到所有士兵都登上了炮舰后，焉润唐才捂着伤手往回走去。
走之前，他仔细看了下江中苏军的舰艇，一共是十八艘，舰艇上的炮塔和12管火箭发射器全对着中方。可以说，当时如果中方边防军乘汽艇来，双方发生激战，在苏方有武装直升机，有十八艘舰艇，各种火炮数量大威力强，中方谨以轻武器应战，将遭到巨大损失。
焉润康大约走了不到一百米，突然听见沟下有人喊他名字。他低头一看，发现路边草丛沟里有十七个基建队的民兵。连长宋甲林和李宏财上来问焉润唐前面什么情况，焉润唐把情况大概描述了一下，最后嘱咐他们千万不能开枪，苏方火力十分强大，一旦交火，这些简陋武器的民兵，必遭灭顶之灾。
又往回走过一片树林后，焉润唐看见同被裹胁的同事在那等着他。一股暖流瞬间让他眼睛湿润了，他为在这生死关头的阶级友爱而感动。
大家结伴往回走，路上碰见卫生员宋玉海，骑着自行车向前线驶来。见到焉润唐，他就地用绷带重新为他把伤口包扎好，掉过自行车带着他就往公路上跑，想尽快堵台车把伤员送到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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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要上公路时，碰上了县支前招待所的汽车开过来，车上站满了武装起来的民兵和解放军。从驾驶室里跳下来俩个当兵的，其中一位是虎头边防营八连长李海，他们问焉润唐前面情况怎么样。他简单说了一下，他们让他再仔细地说一说。焉润唐领着民兵，在江边和苏修对峙那么长时间，不见捍卫社会主义祖国的钢铁长城来支援自己；被苏军裹胁那么时间，也不见子弟兵来解救他们。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再也控制不住，就没好气的对连长说；“你不会上去自己看啊，我们的人已经在前面了，你们还怕什么，再说你们早干啥了。我手痛，没工夫搭理你们”。
此次事件，影响巨大，中央军委震怒。四总部对黑龙江省、密山县边防二团全军通报；外国军队侵入我国领土纵深达四公里，时间长达七个多小时，我边防部队没有行动，这是建国以来还是第一次。
边防部队迟迟不到，有许多主客观原因。但归根结底是麻痹思想严重，以战练兵走形势，时刻准备着成为一句空话，来之能战、战之能胜也就是句口号，部队缺少提前预判，没有应急预案。接到苏军已经登岸，并向场里职工开枪射击这一最新情况后，指挥员慌了手脚。要派巡逻艇运兵，因油料保管员不在家，去五林洞给营长家装柴火。油罐没钥匙打不开，汽艇加不上油。想用汽车运兵，可汽车和油料保管员一起给营长拉柴火去了。想向上级汇报，新配置能直接和上级联络的无线电还没开封。虽然勉强组织了两个班的士兵前来，但没有弹药，只能带着站岗用的空弹夹冲锋枪。因没有弹药不能上战场，老百姓十分气愤。有些性格急燥的人，边指责边向战士扔东西。中午吃饭，食堂炊事员也生气，拿起饭勺和扫帚把他们轰了出来。这可能是中国军民鱼水情中，最不和谐的一幕。
说实话，战士受到指责有些委屈。他们也想为国家而战斗，他们也不想这样被人指责。但赤手空拳，他们也心有余而力不足。造成这个严重后果的，领导自是难辞其咎。事后政委和营长被撤职复员回家，八连长算是幸运的，安排到县武装部当干事。
中国民兵和苏联军队对峙和被裹胁，分散了苏军的注意力，使藏在水中的偷渡者幸免一难。从战略角度看，虽然苏军侵入我国领土纵深近五公里，让我们的防御能力令外人质疑，在国际上产生十分不好的影响。但他们没有抓住偷渡的军事总工程师，没有达到战役目的，也可以说是一次失败的入侵，或者是一次不成功的突袭行动。
偷渡的工总程师，在水里泡了近八个小时。至到听见周围都是中国人在说话，没有苏联人说话了，才突然从水里站起来，把粮种场小学老师杜云祥吓了一跳。看杜云祥和边防战士用枪指着他，他用汉语说了句别开枪，又指了指江东的瞭望塔，说快带我走。杜云祥和边防战士迅速把他带进树林，躲开苏军瞭望塔的视线，拐上公路后，正遇到县林业局的大吉普路过此地，立即就把他拉回县里。这位总工程师只在虎林宾馆住了一夜，第二天由县小车班司机兰桂林，把他送到牡丹江北山宾馆。翌日乘66次快车送到北京。后听说，在他将苏军所有边防工程情报告诉中方后，按他的要求，中方将其送到了美国。据说，关于对这位重要偷渡者的审讯，省公安厅和省军区产生了严重分析。省公安厅指示县局就地审问，省军区下令坚决不能在当地审讯，两家挣得面红耳赤。现在看来，省军区的意见是对的，这个身份特殊，具有重大情报价值的总工程师，所负责的工程，正是针对中国的军事工程，有防御也有进攻，情报密级很高。在县城基层审讯，一旦泄漏情报，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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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事件发生后，虎林县委立即召开紧急会议，研究敌情，当即制定了防止苏修入侵的行动方案。全县战备氛围空前提高，各民兵组织收回的枪枝弹药又全部下发，并配上实弹。去往江边的路上，早已埋上了反坦克地雷。做为前沿的月牙良种场。武装部金部长亲自挂帅，送来满满一汽车枪支弹药作为补充。傍晚，苏军直升机低空在场部上空盘旋。民兵们气愤地抬出重机枪，准备将它击落，苏军发现后急速飞了回去，从此再也没有越境飞行。






焉润唐一战成名，虎林县四套班子和各个单位的领导，以及各界群众，陆续到医院前来探望。牡丹江军分区、省军区、沈阳军区副司令员，也前来慰问。副司令员问焉润唐对组织有什么要求，并要破例给他这个不是军人的民兵发残疾军人证。但朴实的焉润唐拒绝了领导的好意。他说只是做了一个中国人应做的事，保卫国家领土安全，是每一个公民的义务。1968年珍宝岛战役前，和苏修在乌苏里江上面对面战斗过，他没有害怕也没有后悔。今天和苏修再次战斗，他仍然不害怕也不后悔，他为自己为维护国家主权的行为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