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的生活当然艰苦,可也有许多值得回味的经历。放马就是其中之一。
那可是我天高云阔自由自在的一段日子,别人扛着锄头下地干活,累个贼死,我则是吹着口琴去放马。马撒开在草地上吃草,喂饱了兴许中午还能回来抽空睡一小觉。
这样的好差事连长为什么会找上我?可能我看上去像是那种认真负责的人吧。
在农场,除了拖拉机,种马要算是连队最贵重的财产了。种马都有档案,户籍在哪儿,父系母系上溯几辈,都记录在案。我负责的主要是两匹种马,一匹叫苏宛,一匹叫阿尔登。苏联纯种马,浑身毛发缎子似的亮,蹄子有碗口大,被马蹄毛盖住了,真是好看。
别看那是艰苦岁月,人再穷,种马享受的可是贵族待遇。我得给它吃鸡蛋、麦芽子,还有胡萝卜。鸡蛋不敢偷吃,胡萝卜没事儿,所以那时我没少啃胡萝卜。以前我是不吃胡萝卜的,自从养上马就开始吃了,它嚼我也嚼,看谁吃的香。每天还要刷马,保持它周身卫生。检疫员一个星期还不定期来检查一次。他要跟谁过不去,就专门摸马腿和肚子,那都是最容易脏的地方。
在种马班我也有光荣事迹上过黑板报,因为给马洗生殖器。开春是动物们发情的季节,马也不例外。配种的马得是干净的,可一冬天下来生殖器里脏得很,必须洗干净。
这活儿躲不过去。这活也确实难干,因为洗之前,得有一个发情的母马拴在前面,种马那玩意儿才能伸出来。要泡上温水给它洗,并且还要用消毒液消毒。
配种的活儿也干,当然事先得掌握母马的发情期,技术员对这活儿最溜儿,他们把手往马屁股里一伸,就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人工配种时,得让我的种马骑到母马身上,人在后面使劲把它的那玩意儿一推,马的精液才能喷到容器里,再分配给母马。一匹种马一次精液配得上好多母马,但得一两天内配完,否则就失效了。
这些养马常识,也成了我的生理卫生课。人和动物是怎么一回事儿,真就是这会儿才开始懂的,当然,处在一群老职工堆儿里,他们满嘴也少不了这种“荤嗑儿”,拿马开涮,其实说人,开始还抹不开面儿,渐渐地也就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在种马班生活很自在,师傅有杆双筒猎枪,还养了一只大狼狗叫黑子。师傅枪法准,我们在后山上打野鸡,眼看师傅一抬手就能撂下一只,黑子那个兴奋,蹿着高冲上去扑它,黑子真有灵性,叼回来放在师傅脚下,尾巴拼命地摇,倍儿得意。
我们还常到河里下挂子捕鱼,回家裹点面一炸,围上炕,就点儿酒,大家一起大嚼,嚼完了就睡,过瘾极了。
在种马班还发生过一次险情。我在山上割草,马笼头脱了,马就顺着坡跑下了山。山下放的是一群怀孕的母马,要冲撞起来,麻烦可就大了。只要流产,就算事故。眼瞅着我的种马冲上去,母马一下炸了群,放母马的兄弟赶紧将母马往圈里赶。
我想给种马上笼头,可马不老实,不听我的。这时候就看种马班老张头,他从马屁股后摸了上去,趁种马只顾嗅母马,一步蹿上,用胳膊把马脖子抱住,张嘴就咬住马耳朵,马立刻老实了。我这才有机会给它上嚼子,把马制住。好悬,但也算是有惊无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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