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写给一位逝在花样年华的知青(2) 作者:王跃斌
碑立起来之后,年年清明,我都会去看你,也不烧香,也不烧纸,只摆放一朵鲜花,在你的碑前,如同你短暂而蓬勃的生命。 2014年12月28日,我接到了你兄弟的电话,说乙未年春节前,要来黑龙江看你。我眼睛有种暖暖的感觉,突然就冒出一句话:千里孤坟,不再话孤单。其实,放下电话,再仔细想想,从我发现你的坟墓那天,你就不再孤单,因为我总是想着你,总是去看你,尽管我们素昧平生,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最初发现你的坟墓是1972年。我在一篇叫做《难忘知青坟》的文章里说过,那天我出城春游,路过小火车道转弯处时,偶然看到一座新坟,隆然高超出众多低矮的坟丘。我心生好奇,便走到坟前观看木碑,结果就认识了你。你的名字叫胡慧林。 你太年轻了,仅仅活了二十年,便在嫩嫩的年纪里,葬身在了北大荒。 记得我当时心绪茫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是可惜,是忧伤,是疑惑,还是怜悯。最终,我采来了一握蒲公英,轻轻地摆在了你的坟前,算是对你的祭奠。那时,小火车道的两边,还遍开着金灿灿的蒲公英花,像一个个黄色的小精灵,吵嚷着拥挤而去,给你指引着归家之路。可你却回不去了,永远地留在了异乡,天遥地远,万水千山。 自打那年春天过后,我总是去看你,有时撷几朵山花,有时采几株野草,就呆呆地立在你的坟前,静默一会儿,思索一会儿,告别时再说几句祝福的话,直到我去异地读书,并在那里工作。后来,从异地转回故乡,上世纪的80年代初,我再去看你时,发现你的坟墓已被平掉了。坟墓不在了,但记忆还在。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在以后的岁月里,我还是去看你,垂首那块野草萋萋的坟地,直到2009年春天。 这年春天,一个偶然的机遇,听说原独立二团的知青建立了一个网站,叫做“铁力人论坛”,我心有灵犀,立即登录网站,并贴上一篇叫《难忘知青坟》的帖子,希冀获得你的信息。帖子是贴上去了,但我并不抱多大的期望。毕竟是地老天荒,毕竟是人海茫茫,毕竟是世事沧桑。 不料,我的帖子刚贴上论坛,便招来一大群热心肠,纷纷跟帖,帮我寻找你。也仅仅过了两天,他们便找到了你,并且告诉我说,我苦苦想念了三十多年的你,竟然是个女生,面庞像春花一样鲜艳,笑容像彩霞一样灿烂,目光像晴空一样清澄,却在如花似玉的年纪里凋零了,殒落成北大荒的一块香泥。最让我匪夷所思的是,夺去你年轻生命的妖魔,只是一个小小的扁桃体炎症。你的荒友告诉我说,那年你回杭州探亲,赶上了外祖母患病。你为之着急上火,结果罹上了扁桃体炎。那时,你本来应该留在城里治病,但你却选择了归队,毅然背上行包,踏上了返回黑龙江的火车。那是一个追求理想,恪守信念,遵守纪律的年代。超期归队,对大多知识青年来说,都不可想象,对你来说,更是天方夜谭。这样你就回到了兵团。谁又能料到,就是这样的微小病症,竟然能恶转成败血病,最后夺走了你二十岁的生命。 我苦苦想念了三十多年的你,竟然是个女生,面庞像春花一样鲜艳,笑容像彩霞一样灿烂,目光像晴空一样清澄,却在如花似玉的年纪里凋零了,殒落成北大荒的一块香泥。 我决定给你立碑,让你的灵魂有所皈依,让我的怀思有所寄托。碑立起来之后,年年清明,我都会去看你,也不烧香,也不烧纸,只摆放一朵鲜花,在你的碑前,如同你短暂而蓬勃的生命。 我想,如果九泉之下,你真的有知,一定会感激我的,就像几年之后,我看到你的许多相片,每一帧都天然着青春的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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