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省 大连市 徐鹏春 小说《野渡无人》之二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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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饭后我们又开始了讨论。肖珞雁问我：“李清照写的：　露花倒影柳三变，桂子飘香张九成。这是嘲笑柳永吗？”我说：“依我看好像不是嘲讽，只是一种调侃。一个女词人能与当时最著名的男性诗词大家平等的讨论，还能相互开玩笑，李清照是千古第一人。”

    肖珞雁好像还是感到疑惑，又问：“这么说李清照很欣赏柳永了？”我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说：“李清照是婉约派的代表，很难看出她最欣赏的是谁。她不仅有卓越的才华，渊博的学识，而且有高远的理想，豪迈的抱负。她在文学领域里取得了多方面的成就。在同代人中，她的诗歌、散文和词学理论都能高标一帜、卓尔不凡，一般人她很难看得上眼。她认为柳永的词“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表明她反对那种过于俚俗化和带有市民情趣的倾向；认为晏殊、欧阳修、苏轼等人的词“皆句读不葺之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表明她反对词的风格与诗相接近，和音律上的不严格；认为晏几道的词“苦无铺叙”，贺铸的词“苦少典重”，秦观的词“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这些评价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境界，但又恰中肯綮。

    但是在她的词作中，仿佛可以看见李商隐的句子，所以我想，她或许欣赏李商隐。比如：李清照的“此情无计可消除”和李商隐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显然有一种承袭的关系。”

    听到这里，高原原冲着我们莞尔一笑，肖珞雁忙请教：“想听听你的高见。”

    高原原说：“彭邨引经据典未免有些断章取义，对女词人应该多从情感方面分析。我看李清照十分欣赏柳永。首先李清照和柳永都是婉约派的，他们的词多以儿女私情为背景，因为感受深刻，所以他们的词的都已经达到当时的最高水平了，柳永的【雨霖铃】，很凄美。李清照的【声声慢】，也把要表达的感情体现的淋漓尽致！李清照她是个女人，所以当她与丈夫赵明诚分开后，那种感觉最深刻，“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意境如此情痴。而柳永，当时处于社会生活的下层，寄情风月，醉卧花丛，怜香惜玉，直把群妓当倩娘，他是最风流却又最坎坷的一代词坛高手。在青楼里，他感受到了那里女人悲苦的命运。柳永的词讲究章法结构，词风真率明朗，语言自然流畅，有鲜明的个性特色。李清照毕生用力最勤，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则是词的创作。她的词作在艺术上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在词坛中独树一帜，形成了自己独特艺术——“易安体”。作为婉约派的两位领袖，他们相互欣赏，又同心相契，我认为李清照没有理由不欣赏柳永。我也特别喜欢柳永和李清照。”

高原原的一番话，说得我们心悦诚服。
    几天后，吃过晚饭，我们照例又开始讨论唐诗。肖珞雁问道：“你们给我说一下，唐诗谁的最好。”高原原不假思索地马上答道：“当然是李白和杜甫，当时就有定论。韩愈在《调张籍》中说：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不知群儿愚，哪用故谤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李佳成接着说：“还有小李杜，李商隐和杜牧。王维的田园诗也不错，苏轼说：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肖珞雁忽闪着大眼睛想了想说：“我怎么听说李白、李贺和李商隐，这三李的诗好？”听她这么一说，我们几个当然都知道这是谁说的，一时语塞。
    害怕冷场，我只好说道：“我们这些小人物没能站得那么高，也不能看得那么远，因而也不能妄加评判。要从代表性上说，我个人认为，在唐朝李白是浪漫主义诗宗，杜甫是现实主义诗祖，李商隐是超现实主义诗神。这三个诗人最具代表性。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是这个道理。”肖珞雁又问什么是浪漫主义，现实主义和超现实主义。我讲了半天，她还是一头雾水。听我用了很多术语可能感到过于卖弄，高原原看不下去了，让我用最通俗的语言讲清楚。
    我想了想说：“现实主义就是：事情本来就是这样。浪漫主义就是：事情应该是这样。超现实主义就是：事情感觉是这样。大概是这个意思，一简单了，就不太准确。”

    这回肖珞雁听明白了，向我一拱手说：“你这么一讲我就听懂了，顿开茅塞。谢谢老师，讲得真好。”高原原见状揶揄道：“你这样夸他，我真怕他忘乎所以。刚下乡时彭邨每天晚上都埋头在古书堆里，之乎者也的人都痴了。往家里写信用的竟是文言文，他妈妈在日本统治时期日本人办的学校里读了六年书，精通日语，文言文反而读不太懂，差点儿急哭了，只好找楼下学中文的大学生帮着翻译。”

    哪壶不开提哪壶，高原原伶牙俐齿的一说，我竟无言以对。肖珞雁看到了，忙着打圆场说:"跟你们在一起总能学到许多东西，在原来的青年点不行。我给你们讲一个例子，我的一个男同学曾问我：你到底要什么样的男朋友？我说起码得投缘。他理解成头圆了，就说：看来像我这个扁扁头的彻底没戏了。你们看，根本就无法交流。”她的话以及说话时娇憨的样子，引得我们开怀大笑。
    一天晚上，肖珞雁声情并茂地吟咏：“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是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肖珞雁问我们，最喜欢这几句中的哪一句？李佳成说：“当然是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既有运筹帷幄的潇洒，又有指挥若定的豪迈。”肖珞雁说：“小乔初嫁了这句，非常传神，像绿叶衬托后几句的红花一样，体现了周瑜的家国情怀。”   
   我忍不住说道：“《三国志.周瑜传》里说：建安三年，“瑜年二十四，吴中皆呼周郎......时得乔公两女，皆国色也。策自纳大乔，瑜纳小乔。”而到了赤壁之战时节，已是建安十三年，小乔出嫁已有十年，虽不是徐娘半老，但也可以称其为乔大嫂了。”一番话引得几个人哄堂大笑，高原原指着我的鼻子笑道：“彭邨的书呆子气又上来了，别拿你的学究气调侃我们苏老夫子。没有什么东西能挡住苏轼那支纵横千古之笔，读他的诗词须读其才气，用不着你咬文嚼字去考据。”我忙说：“你所言极是，只要不说娶的是大乔，他老人家说的是哪一年，就是哪一年，应该是小乔初嫁。”
   肖珞雁说：“事情应该如此，这就是浪漫主义。你们别笑，我这可是现学现卖。”几个人又笑了一阵子。   
   每天晚上青年点的同学都在一起讨论问题，鉴赏诗词，让我们暂时忘记了生活中的困苦和精神上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