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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3-6 10: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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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年后的1993年,早已改公社为乡的广阔天地乡为庆祝“知青上山下乡25周年”,专门举办了一次规模较大的知青聚会,程虹也重新回到了战斗过的地方。留在当地的许冰到车站迎接老朋友,突然看到程虹,她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然后拉着程虹的手哭得稀里哗啦。程虹踏上故地,也激动得掉下眼泪:“许冰,哎呀,你看你们哭个啥?咱们不是又见面了嘛。”
许冰先把程虹和其他知青拉到自己家里,然后又带着她们去了汝河边,让大家看看难忘的汝河大坝。汝河水患早已不再,程虹和上百名知青筑起的大坝上绿草丛生。当年他们平沟造田,而今汝河两岸沃野千里。他们的汗水和青春抛洒在这里,改变了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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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虹在《光明日报》发表文章《难忘那片热土》,回忆下乡劳动往事
从汝河回来后,程虹写下了那篇《难忘那片热土》:“夜幕已经降临,眼望周围朦朦胧胧的原野,那一块块熟悉的玉米地,那条一直通到板厂的沟,脚下这条曾走过多少回、至今还坑坑洼洼的路,心中充满了无限的留恋。在那里我们曾洒下血汗和泪水,在那里有我们永志难忘的乡亲。我们虽经磨难却依然恪守纯真,我们从本该遭受谴责的岁月中捕捉到了美好的记忆。”
或许,平顶山郏县广阔天地乡的这段知青经历,汝河以及汝河大坝的一草一木,给了程虹最早的心灵启迪。这是她唯一一次较长的农村生活经历,奠定了她钟情乡野、崇尚自然的人生志趣。
醉心自然文学,从“红色”到“多彩”
从首都经济贸易大学校本部的小西门往里走大约100米,左拐直行500米,是行知楼。在这栋楼的3层,是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外语系的办公区,程虹在这里工作多年。
1978年,考上洛阳解放军外国语学院的程虹将自己的名字由“红”改为“虹”。从“红色”到“多彩”,她也迎来自己作为学者的丰富人生。与李克强结婚后不久,程虹到北京经济学院(首都经贸大学前身)外语系任教,后又到中国社科院攻读博士学位,师从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赵一凡。她主要研究美国文坛新流派自然文学,2000年获文学博士学位,次年晋升教授,当时只有44岁。
此后,这位经历过上山下乡,人生由汝河走向书斋的“铁姑娘”气质愈发沉静。正如2010年她在《寻归荒野》增订版的序言中所说,“去寻求自然的造化,让心灵归属于一种像群山、大地、沙漠那般沉静而拥有定力的状态”。
素面朝天的程老师
作为总理夫人,程虹在学校并未表现出太多不同。
首都经贸大学的师生曾透露,程虹此前一直为学生上课,在李克强出任副总理后才改为主要做研究工作。“她就是喜欢做老师。”一位和程虹共事10多年的同事曾透露,“即便李克强在地方担任要职时,程虹也坚持在学校授课。她喜欢做学问,对学生、对同事也都很亲切。”
1997年,40岁的程虹获评学校优秀任课老师,还拿到市级荣誉称号。据外语系的宣传栏显示,由程虹拿下的“北京市高校优秀教学成果二等奖”截至2014年5月仍是该系教师获得的唯一市级教学成果奖。
2011年,首都经贸大学的外语系获批外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硕士点,一年后,程虹开始带硕士生。待人亲切的程虹很受学生的欢迎,在全校学生投票评选“我心目中的十佳老师”时,她两次当选。
生活中,低调、平实是程虹留给人们的印象。据媒体报道,多次为程虹译着担任责任编辑的李学军回忆,认识程老师十几年,从来只见她素面朝天。李学军说,有一次发现程虹烫了头发,刚想夸好看,她就连忙解释道,因为要参加一个国际会议,只好打扮一下。此后没多久,她的头发又恢复原样,仍然是简单的直发扎在脑后,“一派学者的简朴”。
“我们都知道程虹老师是总理夫人,但我们感觉很平常。”该校外语系一名研究生曾这样告诉媒体。在李克强出任总理之后,“系里有个总理夫人”的确让外语系的师生们兴奋了一阵子,但随后大家仍旧正常地上课下课,程虹也一如往常地做学问,没什么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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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一同笑过的人,你可能把他忘掉,但是和你一同哭过的人,你却永远不忘。”2014年5月4日,李克强在非洲埃塞俄比亚会议中心发表演讲时,提到了纪伯伦的这句诗词。说这句话时,陪同他出访的程虹就坐在台下。他们已经相伴了近40年。
随着“总理夫人”的身份逐渐被外界得知,约访程虹的电话、邮件源源不断地涌向外语系。考虑到程虹本人的态度,相关负责人均予以婉拒。在首都经贸大学外语系官网上,也很难看到程虹的单人清晰照片。
如今,程虹是首都经贸大学的学术委员会委员,这只是个学术职务。据同事回忆,此前上级曾有意提拔程虹担任领导职务,但她不同意,她宁愿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自己钟爱的自然文学研究之中。
自然文学的领路人
1974年,在郏县知青积极分子代表会上的发言中,程虹说自己想象中的农村,有惊心动魄的阶级斗争,可是一到公社,眼前呈现的却是“银光闪闪的汝河,宽阔的河滩,碧绿的原野,粉红色的桃园”。
21年后,程虹在美国看到了另一种风景——海洋、高山、荒野。那是1995年,她作为访问学者来到布朗大学——一所濒临大西洋,位于山坡之上的美国常春藤大学。在那里,她第一次接触到美国的自然文学课题。这种关注自然与生态的文学形式,当时在国内鲜为人知。程虹沉浸在发现新课题的兴奋中,听了大量英美文学、文化艺术及美国自然文学的课程。
程虹还参观了新罕布什尔州的白山等自然景观。归国前的一个雪天,她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美国哈德逊河画派的展厅中流连忘返。哈德逊河画派由1801年出生的托马斯•科尔创立,其表现主题就是自然及其与人的关系,因此该画派的作品也成为自然文学的一种艺术图解。
2014年5月4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乘专机抵达亚的斯亚贝巴,开始对埃塞俄比亚和非盟总部进行正式访问,程虹同机抵达。
1996年回国后,程虹在杂志上主持专栏,翻译出版自然文学的名著,把这一学派介绍到中国来。她在博士论文《自然与心灵的交融》的基础上,完成了一部学术著作《寻归荒野》,这也成为国内较早对美国自然文学的源起、发展与现状进行系统论述的著作。在书中,程虹写道:“在人的一生中,他应当跟尚在记忆之中的大地有一次倾心的交流。他应当把自己交付于一处熟悉的风景……他应当想象自己亲手去触摸四季的变化,倾听在那里响起的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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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02年起,程虹耗时10年左右,翻译了4本美国自然文学经典著作,分别为《醒来的森林》《遥远的房屋》《心灵的慰藉》与《低吟的荒野》。
“翻译是个寂寞的工作,大学教授很难以一人之力翻译一套丛书,没想到,程虹坚持下来了。”李学军说。程虹在翻译《醒来的森林》时,为考证每种鸟的名字,不辞辛苦地翻阅美国的鸟类百科全书,再对照专业英汉词典,一一推敲译名。
在一次讲座中,程虹介绍了“生态与美国文学文库”。她如数家珍,哪些书有几个版本,每个版本之间有什么区别,某个段落和某个书名典故是什么,都信手拈来。往往一个封面、一个标题、一幅图片,她都能引出一个故事。这让在座的年轻老师惊叹不已。
有老师请教程虹如何做到对文献把握自如。程虹的答案是,用传统的“笨”办法——数不清的读书卡片。她认为,做学问需要静心和定力,需要坚守和沉淀。这些东西无关短期的功利和时髦。而正是这份定力,让她最终获得学术上的成功。
程虹曾与同事分享过美国女作家安妮•林登伯格《大海的礼物》一书中的一段话:“大海不会馈赠那些急功近利的人。为功利而来不仅透露了来者的焦躁与贪婪,还有他信仰的缺失。耐心,耐心,耐心,这是大海教给我们的。人应如海滩一样,倒空自己,虚怀无欲,等待大海的礼物。”
程虹曾两度寻访美国作家、自然文学先驱梭罗隐居过的瓦尔登湖。这对所有梭罗的读者来说,是梦寐以求的精神体验之旅。梭罗是一位自然主义者,他提倡回归本心,亲近自然。1845年,梭罗在美国马萨诸塞州距离康科德城两英里的瓦尔登湖畔隐居两年,自耕自食,体验简朴和接近自然的生活,并以此为题材写成长篇散文《瓦尔登湖》,深受读者的喜爱。
2000年盛夏,程虹初次来到瓦尔登湖。但她发现,梭罗书中宁静神圣的场所变得人满为患,于是扫兴而去。4年后,她再次来到这里,情形大不相同,深秋的静谧扫去了夏日的浮躁。从湖畔一位晒太阳的老人那里,她打听到梭罗小木屋遗址的确切位置。她沿着湖边小道一路走过去,感受到书中所描绘的宁静简约之美。程虹认为,梭罗不去追求人们习以为常的欢乐与享受,一生都在寻求那种常人望而却步的美。
除了自然文学的精神给养,自己的小家也给了她温暖的力量。在《寻归荒野》的后记中,程虹除了感谢导师赵一凡和编辑李学军,还感谢了自己的家庭:“这个小家所给予我的温暖和欢乐使我更加珍视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地球大家园,从而使我充满激情地投入这本书的写作之中。”
在夫妻两地分居的10年间,程虹奔走两地,经常在七八个小时的火车旅途中进行翻译工作。她沉浸在文学世界里,不觉奔波之苦,“渐渐地,我竟习惯了在嘈杂的环境中静下心来”。
有一段时间,程虹的心也难以平静。当时,她正在翻译特丽•威廉斯的《心灵的慰藉》。该书讲述了作者陪同癌症晚期的母亲在美国西部犹他州的大盐湖走过人生最后一程的经历。而当时程虹的境况与作者的经历相似——家住闹市区,不仅要教书持家,还要照顾身患癌症的婆婆,并陪伴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这个过程持续了5年多。
“凡是经历过亲人重病离去之痛的人,都会对生和死发出感慨。有几年,程虹也经历着这样的阶段,她说,这时候,沉浸在翻译和文学的世界里,是一种最好的心灵安慰。”李学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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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虹称,通过翻译自己喜爱的作品,她体会到了这样的生活态度:真正懂得人生的人,是为了欣赏而赶路。这正是她推崇的梭罗的人生选择:走一条在研习自然、体验自然之中探索生活真谛、寻求精神升华的道路。
来源:环球人物杂志、人民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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