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挽幛》

月雅湖

  
        在阅东的那几天，可以说是我和拳小欢最开心的一段日子，有先是因为我们参与打了一个胜仗，攻下了罗源县城。
        那一天的战斗是参谋长粟裕指挥的。后半夜的时候，先是部署在大小西门的红军和潜伏在东门的闽东游击队同时向两边的哨楼发起射击，惊扰了城中守敌的睡梦，趁着他们惊慌失措之际，我们这支城南方向的主攻部队沿棋盘山以东一线迅速展开。是的，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当时连长举着枪，大声地命令我们通过开阔地向溪沿靠拢，就像变魔术似的，转眼之间，突击连的士兵们已涉水冲过了溪涧，几十副竹梯顷刻架上了南门西侧一带的城墙。士兵们奋勇攀登，一些人掉了下来，另一些人又接着上去。听说城楼上只有一个保安队，所以抵抗不了多久我们的人就占了城楼，你知道，只要上去一人，后面就容易跟进了。我和李小欢一边趟着溪水，一边看城楼上的搏斗，刚过了溪，城门就开了，到处都烧着通红的火把，这时号声响了，我们几乎没怎么打就像潮水般涌入城内。
       进城后上级命令我们连暂停深入，原地守住南门。李小欢大喊，为什么不让我们乘胜追击啊？连长说，瞎咋呼什么，听从命令！李小欢就丧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很快又不在乎了，扯扯我的衣角说，哎稻米你打死了几个？我好像摞倒了有四五个呢
        我估摸小欢是瞎吹，当时的那个情景，是根本不可能清楚知道自己打死几个敌人的，但我也没说他什么，反正是打了胜仗，大家都高兴。
        部 队的这种情绪从罗源之后，一直延续到穆阳，过了穆阳以后，我，们就北去浙江方向了。
        还有一件开心的事，是我发现了李小欢的秘密。李小欢只比我大一岁，可那段时间我才知道，他已经很懂女人的事了。
       大概是在撤离罗源后往赤溪去的路上吧，中途经过了好几个地方，开始部队走得很稀松，经常停下来歇息，夜里也基本能睡个觉，后来就紧了，不仅白天走得很急，夜里也常常要赶路。
       夜里能睡觉的时候，我和小欢都不喜欢进村，我们愿意在野地里露宿，夏天嘛，白天出一身大汗，就图着能凉快一些，要是碰巧了，能挨着小溪小河有水的地方，还能洗一洗。
       那天的露宿就是在这么个地方，过了黄昏，队伍就顺路拐向一道溪流。看到水李小欢就乐了，不停的嘀咕说，歇吧歇吧，就在这里吧。我都烦了，我说小欢你今天怎么啦，走不动了？小欢说，你没看见水吗？
       还真让李小欢嘀咕成了呢，黑天之后果然传下命令说，就地宿营。也幸亏那道溪流很长，我们正好挨在水边，水边长着一片芦苇，两旁是缓缓的坡地，也长着绿草，躺下来很舒服。李小欢不敢一躺下就去水边洗身子，以前也经过这样的地方，好多士兵都争着去凉快，乱哄哄的，连里就强调了纪律，未经允许不准擅自下水洗澡。
      那天夜里有很好的月亮，明晃晃的月色清淡柔和，月光如水么，浸泡在这样的光影里，人的心会安静下来，也就是说不怎么感觉到燥热了。可李小欢也不知咋回事，躺在草坡上一会儿一个翻身，总也不安稳。
      我知道他想去水里洗澡。我说想去你就去吧，悄悄的，别弄出动静来。李小欢说，你也一起去吧。我说我困得很，我不想去。李小欢不也了一句，我理作传妈的催人命啊，心里竟寒寒的。
      但我还是和李小欢一起去了，岗哨在路口，离我们还远，周围的士兵们跑了一天路，也都睡了过去，我们就悄悄滚下草坡，然后躺着脱了衣服，再悄悄的一滚，就在水里了，，在水里也不敢弄出声，只是然后躺静静地泡着、
          李小欢那张嘴真是一刻也闲不住，他连着说了几声真舒服啊，忽然又看着我说，稻米你真白啊，像女人一样。我说放屁，你才像女人呢，你看看你不是也白白的吗，那都是月亮照的。
           李小欢越发放肆了。李小欢说，稻米你有过女人吗？我恼了，我说你才有过女人呢。小欢笑了，对啊，我就是有过女人。我说我不信。小欢说，不信？那我给你讲讲我们都做过什么了，想不想听？
       李小欢扑上来，附在我耳朵边说了件男女睡觉什么的，我就脸红了，身子也感觉不对劲了，我说我不洗了，就从水里出来，李小欢看我一眼，说其实你也很想啊，你看看你下面。
       那一夜我没睡好，我一直在想李小欢说的那件事。很没羞是不是？可我就是那样，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后来我也问过他，我说你有了女人还跑出来当兵啊，他却莫名其妙地说没有女人我干嘛还出来当兵。我不懂他的意思，我堂哥是没有了女人才跑出去当了兵的。那时候我想不明白这些事，后来李小欢倒是很满足地睡了，我可是眼睁睁看着月亮落下去······

月雅湖

       粟裕病了，浑身筋骨酸痛，三伏天，别人都是脱光了膀子还觉得热，他却是发冷，歇息时还得围着一床被子。刘英说是感冒了，热天感冒，不像春冬受点风寒那么容易抗过去，得治疗才行啊，可是卫生部长谭志刚带着他的人已先随军团部去往浙西了。
       前些天先遣队又打下了穆阳，但没有多做停留，便又匆匆北上。范式人按叶飞指示带独立二团赶到时，人已经走光了，在穆阳歇了一夜.继续追赶，急走了三十多里地，总算见到了后续部队。粟裕笑着说，要不是我病了，恐怕你们也还见不着，不过别赶了，部队已决定去浙江了。
       范式人急了、说怎么就这样走了呢？我们那边还有叶飞同志布置征招的三千新兵呢，是淮洲同志要的兵啊。
       粟裕没有说话，他知道范式人特意赶来的意图。
       早在打下穆阳之前，叶飞已经找淮洲和他谈过一次。叶飞的意思是、红七军团现在还只是经过闽东苏区的西部边沿地带，还没有东渡赛溪河进入基本根据地，是否不要匆忙向闽浙边急进，先以此为依托，与敌人游击周旋，这样既可帮助闽东巩固和发展苏区，又可与闽浙边和闽北苏区联手，以配合中央苏区的第五次反围剿斗争。
       寻淮洲倒是有些心动，只是考虑到这样做的话，与中央军委交付先遣队的任务不相吻合，但他也还是把这个意思转达给了曾洪易，看看能否由先遣队三人军事委员会向中央发一个请示电，但曾洪易没同意，而且火气很大。
        叶飞知道什么？曾洪易傲慢地说，反围剿的形势中央不比他清楚？七军团的任务是北上抗日，不是来加强这个闽东的，我们要是给中央出这个题目，那就是助长了他们的地方主义。
       寻淮洲不满意曾洪易这么乱扣帽子。他说，闽东的同志这样考虑，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先遣队北上抗日只是一个宣传行动，向全国民众表明共产党和红军的态度，并没有直接对日作战的任务，这一点我们沿途已经做到了，根据实际情况作些调整和变更，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其时曾洪易已知敌四十七师伍诚仁部正衔尾而来，他害怕与之交火，也无意在闽东久留，对那些在他看来纯属节外生枝的问题就更不想讨论了，因此根本听不进寻淮洲说什么，也不管是说什么，他就只说一个字：走！
       粟裕觉得，连军团长提出商量一下的意见都不能被接受，他就更不必再设什么了，尽管他心里也分析过叶飞建议的可能性，要苏区粮盐不愁，后备兵员充足，自然环境不错，若是能在这里打它几仗，对不太擅长游击战的红军主力部队倒是个学习和实践机会，但想到末了、也只能无奈了。
       范式人见栗裕一直不言语，自然也知道先遭队去意已定，况且参谋长又是在病中，不便再打扰，遂匆匆别过，回福安去了。那时他还不知道、叶飞和寻淮洲粟裕谈过之后，还与乐少华刘英谈了一次。
       乐少华的态度倒明确，说是听中央代表的，等于没有态度；刘英虽然也觉得叶飞的建议有道理，不断点头称是，但观其神情，似乎又缺乏信任，像是怀疑他们另有图谋，叶飞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但他以前没有和刘英接触过，也就不再反复讲述自己的意见，客气地与之道了别。
       令叶飞想不到的是，一年以后，他又和刘英打了几次交道。最后的那一次是在浙江庆元的南阳，居然把他给抓了起来，幸好在押解途中跳崖逃脱，但刘英还是宣布了开除他的党籍。
       这当然都是后话了，离开先遣队后，叶飞也回了闽东苏区首府福安，刚征召的一千多新兵还结集在那里，他和特委的同志商量了一下，都认为既然已经动员起来了，就不要解散回家使他们泄了气。
       当不成中央红军没关系，叶飞说，还可以当地方红军嘛，一样革命。我们就依照淮洲同志的建议，也来它一个大扩红，把这些兵补充给自己，建立一支主力部队，就叫闽东独立师。
        特委一拨人也都赞成，叶飞说，过去闽东没有师以上军事指挥机构，很大一个原因是缺乏军事领导干部，看看先遣队留下的伤病员里，能不能找一些可以胜任的干部。
       范式人说，我听说好像有一个团长，姓冯，叫冯品泰吧？
       团以上干部不是都随军走吗？
       他是自愿留下的，为了做通其他伤病员的工作。
       好，叶飞说，还可以再找找。
       次月上旬，叶飞带独立十三团到了宁德桃花溪，随后，福安的独立二团和寿宁的独立营业相继赶到，当天就在桃花溪的天柱寺召开了大会.正式宣布中国工农红军制东独立师的成立，师长就是冯品泰，叶飞亲任政治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