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者:张奉生 整理者:陈诗佳 时间:2016年11月11日下午14:00 地点:浙江万里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52225-2教室
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9612\wps1.png 张奉生,男,祖籍山东。1949年7月13日出生于浙江宁波奉化溪口镇。1968年宁波二中高中毕业,1969年4月赴黑龙江省集贤县沙岗公社胜利大队插队务农。1972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并被选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集贤县委员会委员。1973年10月入学浙江医科大学药学系,1976年10月毕业分配留校任教。1982年任中共浙江医科大学药学系总支委员,1984年校职代会上被选为校职代会副主席。1985年调入浙江省对外贸易公司,分别仼公司人事部经理、办公室主任、分公司经理等职。1997年转入外资企业工作。2009年退休。
一、运动开始了 我的祖籍是山东的。1949年,我的父母亲随着解放大军一直南下。我父亲先在奉化工作,后来到了宁波。我出生在奉化,所以父母亲给我取名奉生,北方人取名不太讲艺术,好记就行。我基本上是在宁波长大的。我们家一共三个孩子,下乡了两个。我是老大,68届高中毕业,实际上只读了高一;妹妹是老二,初中毕业;还有个54年出生的弟弟。我和妹妹下乡时弟弟小学毕业,所以他没有参与这场上山下乡运动。 文革期间大学不招生,工厂也不招工,我们年轻人便向往当兵,但我的政审不合格。我父亲当时属于宁波地区的一名主要领导,因此我们家是干部家庭,但是父亲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成了走资派。父亲被打倒了,被隔离进了牛棚。我们这些子女从“红五类”变为“黑六类”,不过当时我的心里倒没有太大的落差。那时候的干部比较传统,父母亲对我们的要求比较严格,不允许搞特殊化。我们除了住干部大院,生活跟其他普通家庭孩子一样,所以和同学们相处挺融洽的,他们也没有因为我是走资派子女就对我们另眼相看。唯一的刺激,就是上头不同意我当兵。 1964年八一电影制片厂出了部《军垦战歌》,讲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垦荒造田、兴修水利,建设边疆的事,粮棉畜牧园林,电影里边的新疆很漂亮。那时倡导“有志青年志在四方”,“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1966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从宁波初中毕业生和社会青年中也招收了一部分学生。到了1969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来宁波招人,他们的半军事化管理很吸引人,年轻人都想当不了兵能去兵团也好。69年年初,春节以后,组织上开始动员了。那时候年轻,有一种探险和好玩的心态,就想着到黑龙江去,到东北的大森林去,到生产建设兵团去,加上我本身是外地人,家乡观念不如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所以那时候我是自愿下乡的,而且非常主动。但是一报名,发现没有兵团,也没有农场,大家全部插队,去萝北或是集贤。我们知道萝北在中苏边境,感觉也很刺激,但是知青办却不让我们这批人去,便只能到了集贤。 下乡前,我到牛棚里去看望父亲并与父亲告别,我告诉他:我们要走啦,去集贤。父亲看过地图,说还不是边境。之后他又补充道,你们这个沙岗公社估计有沙子。没讲其它,我们就和父母分别了。
二、适应新生活 1969年4月27日,我和妹妹一起到黑龙江下乡。当时我和妹妹被分配到一个屯,同属集贤县沙岗公社胜利大队,可以互相照顾。但后来劳动的时候分成小队,我和妹妹也就分开了。 下乡之前,我们对北方农村的状况并没有多大了解,但到了数千里之外的北大荒也没有远离家乡的感觉,可能是年轻人自身的单纯和仍然是过学生式的集体生活,对新生活的向往吧。我们刚去的时候,国家给了半年的生活费,还有粮食啊油啊之类的物品。我们每个月可以到县里的粮库领。半年以后,粮食就归在生产队管了。生产队给我们开了一个食堂,有一个专门烧饭的老大爷。吃的是食堂,过的是集体生活,虽然这些跟南方有些差别,但感觉上还是像学生一样,倒也还适应。 我们是4月30日到的生产队,接着在屯里熟悉了一两天,然后就开始干些比较轻巧的辅助性农活,劳动强度不大,甚至跟着妇女干活。因为我们都还不会劳动,农民们也不急着在我们刚到之初就教我们劳作。那时候五月初,地已经播种了,这之后有个活叫踩格子。地里种着小米、黍米、黏黄米等一些谷物,播种后土地比较松,只有踩实了粮食才会发芽。踩格子的活很轻松,就在那儿走路。我们心想这也叫干农活啊?南方农村种地时非常苦,农民一年365天几乎是没有休息的。我初中的时候,每年到了农忙时节,就要跟着去“双抢”,跟保卫战一样。各行各业、基层干部、学校的高年级学生,都要到农村去抢收抢种,割下早稻,插下晚稻,劳动强度很大。夏天在水田,太阳晒,蚂蟥叮。到了黑龙江,起初确实没有感到特别劳累特别辛苦,到了秋割的时候,从割小麦到割黍米,割黄豆,掐高粱,掰苞米,我们才慢慢感受到北方的农活也累人。但相比较而言,北方农活仍然要比南方轻一些,劳动时间也没有那么长。 到了冬天,大地被冻住以后,东北就开始猫冬,得到第二年4月份开春后才开始种庄稼。我们就从东北回到宁波,等到开春以前再回去,像候鸟一样。那时候粮食管制,粮食不能运,但年糕可以。我们每年都把年糕切成片,晾干晒成年糕干,打包托运,但也不能多带。想吃米了就得自己带,去火车货运站托运时要检查,怎么办呢?我们就在纸箱里先放些书和鞋子等物品进去。重量得称好,想带五公斤的粮食就得放上五公斤的物品。到了车站托运,管理人员问,你这里有什么东西啊?我们说衣服和书。他打开一检查,发现没问题,就让我们去打包。我们一转过去就把书和鞋子拿出来,把粮食放进去,过关。不过这也只是有时候馋了,来调剂调剂生活。 那个时候生产队给每个知青十个工分,能干活的都按照当地的正劳力来对待。第一年农业学大寨,以大队为核算单位,一个屯子统一结算,每十个工分大概八九毛钱。但东北并不是每天都有劳动,下雨天或是天冷了就不劳动,一年里真正能够在地里干活的时间也就半年,所以第一年我大约挣了一百来块钱。第二年分了小队,核算单位小了些,大家积极性提高了,工分结算也高了,我们生产队大概是每十个工分一块两三毛。有的生产队队长带着大家搞副业,他们就有两块多。 第二年我们分小队。原先一共19个知青,12个男的,7个女的。为了照顾女同学,我们让她们7个人全部在一个生产队,男同学四人一个生产队。分成四个小队以后,老乡们也没有因为我们知青人少就取消专人烧饭的安排。他们总是念叨“这些孩子不容易”,平日里自家包了饺子就送给我们吃。刚下乡的时候我们集体住,后来分了生产队就分开住了,有的住在生产队仓库,有的住在农民家里。到了1971年,生产大队用旧房子改造成了一个知青点,把我们又集中起来住在里头。我们跟群众相处很和谐,大家之间的沟通也很频繁。72年那会儿,我在当地入了党。因为同去的一批知青中我的年龄比较大,又是知靑班长,所以生产队会比较关注一点,有事也会跟我商量商量。同一年,县里把我们生产大队作为全县生活安置、照顾知青的典型样板,安排全县的知青工作现场会议在我们这里召开。 那时候的文化生活很匮乏,大多数时间劳动累了就早点休息。收工回来,大伙儿有时候看看书、看看报纸,也有传手抄本的,有时候跟着教师到学校里玩,有时候吹吹笛子、拉拉二胡、拉拉手风琴,像我们生产队的冯健手风琴和小提琴拉得很棒,在队里也教会了一些人。我们有个同学会一点木匠活,生产队就把他安置在木匠铺里,他自己做双杠锻炼身体。还有的时候我们会到县城里看电影,因为生产队没有电影,而我们离县城比较近。第一年我们跑到县城五里地的地方去看电影,屏幕很小,人又围得满满的,根本看不见。我自己更多时候是看书,特别是后期想上学,就想着复习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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