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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过的路 · 舒一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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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6 10:23: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口述者:舒一萍
整理者:倪梦莹
间:2017年3月3日下午13:30
点:浙江万里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52225-2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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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5.png

       舒一萍,上海人。1955年出生。1963至1969年在上海普陀区就读朝阳八小,1969至1971年上海普陀区就读曹阳五中,1971至1973年直升同高中。1973年作为知识青年下乡宁波洪塘公社,插入当地生产大队进行劳动。1976年因在生产队表现优秀被选中上调到洪塘银行,后上调到宁波江北银行,工作至2005年。


  一、到老家农村插队
  我是1973年下乡的,家在上海。当时我是十九岁,正在上高中。当时我们高中都不需要考试的,初中上完直接升上高中,我们一个班都升上去了。那时候,高中读两年就可以毕业,因为是春季班,我们在12月份毕业。毕业后就得下乡,文件下来了必须得去,没办法的。为什么呢?我是家里老二,上边还有个姐姐在工矿上班,所以到我这儿就一定得下乡了。如果不去的话,我两个弟弟就没法分配,一家子都要被我连累,所以必须得去。这是硬条件,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因为我下了乡,后来一个弟弟上完技校以后分配了工作,分到一个工厂,另一个就顶替我妈妈的工作了。
  以前强调全国山河一片红,所有的孩子都要下乡,到我毕业的时候,政策已经有了些变动,不再是“一片红”,对下乡的知青也有优待。当时动员我们说最好回自己老家,有照顾。在我之前下乡的,是去黑龙江或者江西,很远,生活也很苦。原来我也需要在这两个地方里面挑一个下乡,但后来文件下来了,规定可以自行插队,说最好到自己的老家,有亲人可以照顾一下,不会受很多苦。我老家在宁波,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宁波,而且那个时候宁波还可以,所以我就干脆选择到宁波自己插队落户了,就这样我来到了宁波的洪塘公社。
  冬天毕业以后,我就下了乡,姐姐还送我一只杯子。我下乡的时候已经有了优待知识青年的政策,所以过得还可以。当时有这样明确的一个政策规定,就是我12月份下乡,可以算一年,做满两年可以上调,相当于锻炼两年就可以回城。为什么有这个优待政策呢?那时候不是有一个知青的家长写信到中央了吗?毛主席就就专门发了通知了,要优待下乡的知识青年。所以像我们这一代就没吃什么苦。政策要求当地的生产大队一定要给我们提供一处住房,住房里要有烧饭的灶、水桶、劳动工具之类的。另外,劳动工分不能低于六、七级,不管你会做不会做。劳动工分最高是十级,像我们女的最低不能低于六级,男的不能低于七级。如果你做得好的话,就能和当地的农民一样,有七级十级的工分拿,所以生活有保障,没吃什么苦。
  在洪塘和我一起的有宁波知青,也有上海知青,大概一共有十来个人吧。那些宁波知青大多是统一学校分配的,不能决定自己分配到好地方还是坏地方,有些就会分配到不好的生产大队,我是因为有亲属在自己选择的。当时有一排知青房子,专门给我们住,一人一间,前面烧饭后面睡觉,中间隔开。我因为家在上海,所以一年回一次家,宁波知青每周都能回家。如果农闲的话随你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家。我有时候会给家里写信,但都是报喜不报忧,问问好就好了,不会说有什么困难之类的。我在宁波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其实都已经离世了,只有我妈妈的姐姐在这边,有时候给我送点儿东西。

  二、在农村的日子
  我们生产队是女知青多,男知青少。女知青晒完谷子,就由男知青挑走,种地、插秧拔秧之类也是男知青在干。不是什么事情都大家一起做的,只有冬天会在一起做年糕。在农村我没吃到什么苦头,除了“双抢”的时候。“双抢”是早稻要收上来,晚稻要种下去,所有人都要劳动,包括公社的党委书记。就是要抢在7月10号之前把稻子收上来,不然就要烂了。“双抢”要抢一个月,很累,但是没办法,为了生产嘛。这一季不种下去,粮食就没啦,你必须得种下去,必须得苦一下。农民“双抢”的时候有自己准备好的咸菜吃,我们就没有了。我们早上三四点钟起来去做工,做到晚上八点钟回家,太累了,还要做饭。因为我们是插队落户,不是像兵团那样专门有人烧好饭给我们吃。我们一天工作下来没有精力烧饭吃,而且这种饭我们也烧不来,大灶也不会用。就只能单单煮米,烧熟了就用米醋、酱油拌一下,当晚饭吃了就睡了,然后第二天早上三、四点钟再起床去“双抢”。当地农民也很照顾我们,他们有时候看我们没饭吃,也会把他们烧好的饭给我们吃。这个时候是大家都苦,农民、知青,都很辛苦。但是苦归苦,“双抢”完了生产队会给你工分,不会叫你白干的。
  至于说到报酬,我们公社经济条件还可以,所以我们的待遇都还不错。有些条件差的大队一个工分只有一毛钱,我们一个工分有一块钱。我做会计是另外有工分算的。就是说,除了我干活的工分以外,我做会计也有额外的工分拿,大概占了我一年三分之一的收入吧。一年下来,除了自己吃、穿、用和回家的钱,还能省下一部分给家里。在乡下钱没地方用,像我是女孩子也比较能省钱,所以钱就能省下来。
  文艺活动也会有,主要是团支部搞的。一般是下了劳动或者是农闲的时候,会给我们看一些戏剧电影之类的,都是那个年代的东西。像《红灯记》《白毛女》之类的样板戏,或者唱革命歌曲。像现在这种流行歌曲很少,大都是歌颂毛主席的文艺作品。电影相对比较少。农村没有什么电影放,我唯一记得看过的就是《闪闪的红星》,别的就是样板戏了。看电影也要公社有条件才行。农闲的时候,收入好、经济条件好的公社就会请来放映队,天气好的时候露天放映。公社条件不好就没办法看了。
  知青个人也会组织一些文艺活动,唱歌跳舞之类的。我本人不会唱不会跳,就只能在台下欣赏,实在没人的时候充个数。除此以外,个人的文化活动很少的。像我干完农活回来以后,一般累得直接睡了。偶尔也会看看自己带来的书,但是更多会看会计方面的专业书。因为我那个时候已经当会计了,要算账、做账,其他文学类的书就没有时间看了。

  三、我接触过的富农
  我在洪塘的时候,农民们都很照顾我的。我这个生产队很多都是富农,讲成份论的话这里的阶级斗争应该很厉害。但是这些富农很照顾我。我有做不动的农活啊,挑不动的担子啊,都帮着我做。我田种得慢了,他们会帮我接着种去;劳作的工具拿不动了,就给我轻一点的,很照顾我的!有人说下乡地的农民会对知青怎么不好的,都没有,都很好。有的时候知青自己搞得下乡地一塌糊涂,那么换做是谁都要恨的嘛。
  我下乡的公社富农很多,但也没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个时候形势已经稍微好一点了。开社员大会的时候,富农他们是没资格开的,是站着被批斗的。不管你是再好的富农,不管开什么会,你都只能陪着站在上面。但其实也没怎么批判,就是我们开我们的会,他们站他们的。但是有的大会,比如政治大会需要传达文件什么的,他们就没有资格参加。在劳动方面,富农也没有做没什么不好的事情。后来我待了两年以后,就七六年的时候,我也上调了,四人帮被打倒了,这些人都可以脱帽啦,都解放啦,就和贫下中农一样了。
  关于富农,有一件事情让我印象很深刻。当时我所在的生产队里,有一家富农很照顾我,经常会帮我干活。当时因为成份的原因,他们不敢明着帮,就在晚上没有人看见的时候来帮我。比如帮我挑挑不动的水,吃不下饭的时候给我送来他们烧好的菜。我上调的时候有好多杂物要拿,他们也来帮我。那时候政策已经有点松动了,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帮我拿东西。我很感激他们。
  后来,四人帮倒台,他们是第一家“脱帽”平反的。说是“富农”,但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富”的,就是按照当时的成份论,他们家往上数三代的祖宗田多了一点,所以他们就成了富农。当时政策规定是几几年到几几年为止、几岁以上全部算富农。最小的一个儿子,他爷爷奶奶被打成富农的时候,他才十岁,也算富农了,开会的时候也只能消极地站着。但他们其实根本没有享受到什么,完全是被牵连的,其实人很好的。
  那家富农的儿子跟一个贫下中农的女儿很好,我们现在说就是两个人“找对象”。但是当时是不行的,一个是贫下中农,一个是富农,两个人不能在一起的,当时是七零年。家里不给他们户口办结婚证,后来两个人胆子也挺大的,就私奔了,还生了个儿子。一直到后来1976年四人帮打倒了,他们才终于领了结婚证。可惜现在这家人我已经找不到了,洪塘那边现在已经没有村庄了,被改建成了旅游风景区,人都搬到不知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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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16 10:31:14 | 显示全部楼层
四、从农民到职员
我在农村表现不错。有的知青下乡以后,把户口迁到农村就回家了,都不劳动、不做工的。像我就是365天,天天在农村做工。会做不会做是另外一回事,我做工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对我来说,既然进了农村,就得干农活,没必要叫苦连天。就像工厂要做工,在农村就要做好农活,这是一个人的本职工作。我每天上工,认认真真做了两个月之后,他们叫我当了会计。当会计轻松多了,下地时间少了,给农民知青分东西、算算账就行,赚的工分也多。当然,我能这么顺利当上会计,可能也和我的学历有关。当时大队几百个知青,像我这样上了高中的还是少数。因为有了当会计这段经历,我后来联系回城也很顺利。回城是也有政策的,我符合政策,有证明可以拿出来:我外公外婆、直系亲属在这里,并且下乡做满两年,就有回城的资格,没有人可以压着不让我回的。后来我第一批上调,而且是唯一一个被银行挑走的,就是因为有这段经历。
我上调的过程也挺顺利的,主要是有当时的政策支持。像我没有在当地结婚,就可以第一批上来,比第二批早两年。有些结过婚的第二批才上来。后来政策开放了,是知青就都可以上城,结婚、不结婚就没有影响了。我被调到洪塘的镇银行,是因为我在生产队当会计的经历派上用场了。银行有优先权,可以先挑人。一看我做过会计,就挑了我上来,而且只挑了我一个。后来我在洪塘镇银行做了两年,表现还可以,就把我又调到宁波江北的银行里,之后就一直在江北银行工作了。
既然我在宁波已经有了工作,在国家单位、有城市户口、吃国家粮票,我就不能回上海了。因为当时政策规定,一定要在乡下的知青才能回自己的城市。如果我晚两年上调,可能已经回上海了。在银行工作,相当于国家已经给我安排了工作,就已经算是国家的人了,不算知青了。要回上海就需要辞掉工作,把户口再落到农村去,那就可以根据政策回上海了。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两年工作了,做得也挺好的,没必要这样。
况且回上海去的人很多,这些人的工作没办法一下子分配好,有的人只能做扫垃圾、倒马桶、带游客之类的工作。而且,上海太小、太烦,住处小,人却多,反而不如宁波。宁波当时的条件还可以,单位也挺好的,权衡之下,我还是选择了留在宁波。要说遗憾,现在也没有多大遗憾了。现在比较起来,觉得这个选择还是挺对的。上海太烦了,地方小人多,还没宁波干净,工资也不如宁波高。现在宁波发展也挺好,有各种优惠政策、劳保之类的。据我所知,留在宁波的上海知青还是很多的。宁波离上海也近,两个小时就到了。和我一起的上海知青,我知道的有一个也在银行工作,有一个到镇海最大的发电厂去了,工作也挺好的。还有几个是铁路局的,也有做了医生、老师的,在大学里做会计的也有,总体来说生活都不错。

五、成家与立业
我八零年成家,是上调之后工作几年以后认识的我丈夫。我女儿出生在两年以后,就是1982年。我的爱人是宁波本地人,不是知青。因为他是家里的独子,政策有照顾,可以不用下乡。我一般不和他讲下乡的事,因为他没有经历过,也体会不到。女儿也是,我们有代沟,听得不是很懂,也不想听。就算讲了他们也是像听故事一样,听过就好了,所以也不和他们讲。
我成家的时候是27岁,其实有点迟了。像我这一代知青,小孩都差不多大,都是很迟结的婚,除非下乡的时候就跟农民结婚了。一般是上调回城后做几年工作,再找人成家,差不多都是这样。做农民的时候不可能考虑结婚,工作的时候又一门心思工作,所以相对结婚迟。像我是因为在银行工作,银行里面基本上都是女的,接触的男人少,成家更迟了。再说那个时候的年轻人也大都也不敢自己找对象,基本上都是长辈介绍的,比较传统。但这样的婚姻特别稳定。我们这一代离婚的很少,拉不下脸面去离婚,像是什么丑事一样。一般另一半不是特别坏的话,也就是这样凑合着过下去了。我的婚姻还是很不错的,最主要一个原因是能互相信任、互相包容吧,今天吵了明天就好了,不记仇。吵架是正常的,两个人思想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因此这种包容实际上很重要的。
结婚之后要上班、要管小孩子,油盐酱醋米,忙都忙不过来,也没有什么时间浪漫,但我对工作一直尽心尽力。我刚开始在洪塘镇银行工作的时候,农民存钱都是几块、几毛的,不像现在几百几万的存。而且当时存钱都是硬币,或者快发霉的钱存进来,真的都是牙缝里抠出来,一点点存进来的。农民经历了各种运动,对国家没什么信任感,不相信银行,也不愿意存钱。那就需要我们每天挨家挨户去动员、讲道理,告诉他们把钱藏在家里是要发霉的,动员他们存到银行里。有些时候也碰到过特别不合作的农民,就只能苦口婆心地跟他说,同他讲道理。存过一次以后,吃到了利息的甜头,就会自己来存了,所以说万事开头难。那时候银行也没有什么强制任务,我们都很自觉去做八小时以外的工作的,主动加班。我们以前认为,八小时以外的工作是应该的,就算没有一分钱的,也是心甘情愿的。现在的银行就有强制性任务了,有奖励,为了钱而付出。不像我们,是真的为工作奉献,不会说苦的。
我在银行工作主要靠自己努力。一开始被调上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公社里做会计跟银行里做会计是不一样的,完全是两种类型。一个是计算生产成本,盈亏数字,一个是固定的一整套系统,需要你知道它的来龙去脉,把数字套上去。银行出来的不一定会做企业的账。所以在银行工作,我还要再重新学一套,根据它的程序重新学做账,做每个月报表,对一下数字。我当时觉得工作里面最难的就是做账,后来有电脑了又要学电脑,这个最难。因为电脑是九十年代刚出来的东西,我们年纪大了,学不过下面七八十年代的人。我们学电脑更辛苦一些,反应也慢一点,那时候的系统也比现在的难。但是公司做账都用电脑了,你要在银行工作就必须得学会。当时心理压力特别大,不知道能不能学得会。后来逼着自己学,狠下功夫,最后也学会了。
我知道工作靠别人是没用的,一定要靠自己,如果弄错了账,是要自己出钱赔偿的。所以我们银行出来的人都有一种职业病,就是仔细。今天的帐今天一定要做出来,一毫一厘都不能差,弄错了,那就只能自己负责。大家给我的评价是叫我办事很放心。因为严谨已经变成了我的办事习惯,成了我的“职业病”了。做事情必须得认认真真的给你办好,这是银行职工的一种职业精神。

六、对知青运动的看法
我们这一代,思想已经给彻底洗干净了,当时说到要下乡,我就觉得是应该的,没什么想法。每一届都看到有人下乡,知道会去什么地方。这已经实行了很多年,也宣传了很多年,所以我们都已经做好下乡的心理准备,轮到谁就是谁,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现在来说,也说不好这个运动到底怎么样。现在困难的知青也确实很多,看不起医生的,连自己的坟地都买不起的知青都有。这种知青一般在农村就过得很苦,调上来之后也没有好的工作,再碰上什么下岗啊,意外啊这一类的天灾人祸,没钱赚,就会变成这样。像我们这一代人也确实运气不好,每个运动都碰到了:三年自然灾害、文化革命、下乡、下岗、工资改革……整个国家最糟糕的那些事儿全都遇到了。吃了很多苦。
但你说知青运动完全没有用,也不对。有些知青调上来之后,什么苦活累活他都能干,那也是知青运动锻炼出来的。有一种精神肯定是在的,最起码如果你曾经奋斗过、努力过。没有知青时代的锻炼,哪里来的这种精神呢?后来遇到的一系列事情,你能熬得过来吗?
现在有些知青,一下子思想还转不过弯来,还是觉得自己受了迫害、受了压迫,持这种观点的知青还是很多的。有的人实在是苦,实在是过不去这个坎,想不开。我想开了,我生在这个年代、这个国家,遇上了这个政策,没办法去改变,我们这一代人都是这样子过来的,酸甜苦辣都尝遍了。但是人生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像我吧,知青生活就磨练了我的意志,让我知道做什么事都要靠自己。我以前碰到一点困难都退缩,现在知道必须迎难而上。我当时到农村刚好是晚上,乌漆嘛黑的,也没有光,路又小,一不小心就摔到田里去了。当时我就想,这什么地方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我一定要靠自己努力跳出这个地方,不能一辈子在农村。所以两年以后,我就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来了。我能被银行挑走,是我确实在农村干会计干得好。靠父母走后门,就算能调回城,能有我这样直接被银行挑走好吗?什么人都靠不到,靠天靠地靠父母靠农村不可能的,必须得靠自己走出去,我当时就是这么一种心态。
况且,社会和国家,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尝试、一步一步发展到现在这样的。要说苦,我们的长辈比我们还要苦。现在这一代年轻人,等过四十年五十年以后,可能也会对下一代说自己很苦。我们那个年代在大的社会形势之下,就是这个样子的,没有办法改变了。但是其实这里也还有一个人的主动选择,有的知青做了国家干部,做了老板,成为了国家社会发展的栋梁。现在的国家领导人也是知青,他比我们还要苦呢,在黄土地没有吃的,一根红薯能吃一天,跳蚤咬得人没法穿衣服。现在国家经济发展得这么快,一大半靠的是当年我们那批知青呢!一部分人活得不好,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是国家发展过程中无法避免的牺牲品吧。
当然,我说的也是我的个人观点,也不一定准确,有的人也不一定认可。但我认为无论做什么,都要靠自己的努力,不能靠耍小聪明、耍心机。现在网上有一句很流行的话,叫道德常常能弥补智慧的缺陷,但是智慧却永远填补不了道德的空白。耍小聪明都不长久,要踏实做人,自己努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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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16 10:33: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觉民 于 2020-11-16 10:37 编辑

  四、从农民到职员
  我在农村表现不错。有的知青下乡以后,把户口迁到农村就回家了,都不劳动、不做工的。像我就是365天,天天在农村做工。会做不会做是另外一回事,我做工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对我来说,既然进了农村,就得干农活,没必要叫苦连天。就像工厂要做工,在农村就要做好农活,这是一个人的本职工作。我每天上工,认认真真做了两个月之后,他们叫我当了会计。当会计轻松多了,下地时间少了,给农民知青分东西、算算账就行,赚的工分也多。当然,我能这么顺利当上会计,可能也和我的学历有关。当时大队几百个知青,像我这样上了高中的还是少数。因为有了当会计这段经历,我后来联系回城也很顺利。回城是也有政策的,我符合政策,有证明可以拿出来:我外公外婆、直系亲属在这里,并且下乡做满两年,就有回城的资格,没有人可以压着不让我回的。后来我第一批上调,而且是唯一一个被银行挑走的,就是因为有这段经历。
  我上调的过程也挺顺利的,主要是有当时的政策支持。像我没有在当地结婚,就可以第一批上来,比第二批早两年。有些结过婚的第二批才上来。后来政策开放了,是知青就都可以上城,结婚、不结婚就没有影响了。我被调到洪塘的镇银行,是因为我在生产队当会计的经历派上用场了。银行有优先权,可以先挑人。一看我做过会计,就挑了我上来,而且只挑了我一个。后来我在洪塘镇银行做了两年,表现还可以,就把我又调到宁波江北的银行里,之后就一直在江北银行工作了。
  既然我在宁波已经有了工作,在国家单位、有城市户口、吃国家粮票,我就不能回上海了。因为当时政策规定,一定要在乡下的知青才能回自己的城市。如果我晚两年上调,可能已经回上海了。在银行工作,相当于国家已经给我安排了工作,就已经算是国家的人了,不算知青了。要回上海就需要辞掉工作,把户口再落到农村去,那就可以根据政策回上海了。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两年工作了,做得也挺好的,没必要这样。况且回上海去的人很多,这些人的工作没办法一下子分配好,有的人只能做扫垃圾、倒马桶、带游客之类的工作。而且,上海太大、太烦,住处小,人却多,反而不如宁波。宁波当时的条件还可以,单位也挺好的,权衡之下,我还是选择了留在宁波。要说遗憾,现在也没有多大遗憾了。现在比较起来,觉得这个选择还是挺对的。上海太烦了,地方小人多,还没宁波干净,工资也不如宁波高。现在宁波发展也挺好,有各种优惠政策、劳保之类的。据我所知,留在宁波的上海知青还是很多的。宁波离上海也近,两个小时就到了。和我一起的上海知青,我知道的有一个也在银行工作,有一个到镇海最大的发电厂去了,工作也挺好的。还有几个是铁路局的,也有做了医生、老师的,在大学里做会计的也有,总体来说生活都不错。
  五、成家与立业
  我八零年成家,是上调之后工作几年以后认识的我丈夫。我女儿出生在两年以后,就是1982年。我的爱人是宁波本地人,不是知青。因为他是家里的独子,政策有照顾,可以不用下乡。我一般不和他讲下乡的事,因为他没有经历过,也体会不到。女儿也是,我们有代沟,听得不是很懂,也不想听。就算讲了他们也是像听故事一样,听过就好了,所以也不和他们讲。
  我成家的时候是27岁,其实有点迟了。像我这一代知青,小孩都差不多大,都是很迟结的婚,除非下乡的时候就跟农民结婚了。一般是上调回城后做几年工作,再找人成家,差不多都是这样。做农民的时候不可能考虑结婚,工作的时候又一门心思工作,所以相对结婚迟。像我是因为在银行工作,银行里面基本上都是女的,接触的男人少,成家更迟了。再说那个时候的年轻人也大都也不敢自己找对象,基本上都是长辈介绍的,比较传统。但这样的婚姻特别稳定。我们这一代离婚的很少,拉不下脸面去离婚,像是什么丑事一样。一般另一半不是特别坏的话,也就是这样凑合着过下去了。我的婚姻还是很不错的,最主要一个原因是能互相信任、互相包容吧,今天吵了明天就好了,不记仇。吵架是正常的,两个人思想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因此这种包容实际上很重要的。
  结婚之后要上班、要管小孩子,油盐酱醋米,忙都忙不过来,也没有什么时间浪漫,但我对工作一直尽心尽力。我刚开始在洪塘镇银行工作的时候,农民存钱都是几块、几毛的,不像现在几百几万的存。而且当时存钱都是硬币,或者快发霉的钱存进来,真的都是牙缝里抠出来,一点点存进来的。农民经历了各种运动,对国家没什么信任感,不相信银行,也不愿意存钱。那就需要我们每天挨家挨户去动员、讲道理,告诉他们把钱藏在家里是要发霉的,动员他们存到银行里。有些时候也碰到过特别不合作的农民,就只能苦口婆心地跟他说,同他讲道理。存过一次以后,吃到了利息的甜头,就会自己来存了,所以说万事开头难。那时候银行也没有什么强制任务,我们都很自觉去做八小时以外的工作的,主动加班。我们以前认为,八小时以外的工作是应该的,就算没有一分钱的,也是心甘情愿的。现在的银行就有强制性任务了,有奖励,为了钱而付出。不像我们,是真的为工作奉献,不会说苦的。
我在银行工作主要靠自己努力。一开始被调上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公社里做会计跟银行里做会计是不一样的,完全是两种类型。一个是计算生产成本,盈亏数字,一个是固定的一整套系统,需要你知道它的来龙去脉,把数字套上去。银行出来的不一定会做企业的账。所以在银行工作,我还要再重新学一套,根据它的程序重新学做账,做每个月报表,对一下数字。我当时觉得工作里面最难的就是做账,后来有电脑了又要学电脑,这个最难。因为电脑是九十年代刚出来的东西,我们年纪大了,学不过下面七八十年代的人。我们学电脑更辛苦一些,反应也慢一点,那时候的系统也比现在的难。但是公司做账都用电脑了,你要在银行工作就必须得学会。当时心理压力特别大,不知道能不能学得会。后来逼着自己学,狠下功夫,最后也学会了。
  我知道工作靠别人是没用的,一定要靠自己,如果弄错了账,是要自己出钱赔偿的。所以我们银行出来的人都有一种职业病,就是仔细。今天的帐今天一定要做出来,一毫一厘都不能差,弄错了,那就只能自己负责。大家给我的评价是叫我办事很放心。因为严谨已经变成了我的办事习惯,成了我的“职业病”了。做事情必须得认认真真的给你办好,这是银行职工的一种职业精神。

  六、对知青运动的看法
  我们这一代,思想已经给彻底洗干净了,当时说到要下乡,我就觉得是应该的,没什么想法。每一届都看到有人下乡,知道会去什么地方。这已经实行了很多年,也宣传了很多年,所以我们都已经做好下乡的心理准备,轮到谁就是谁,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现在来说,也说不好这个运动到底怎么样。现在困难的知青也确实很多,看不起医生的,连自己的坟地都买不起的知青都有。这种知青一般在农村就过得很苦,调上来之后也没有好的工作,再碰上什么下岗啊,意外啊这一类的天灾人祸,没钱赚,就会变成这样。像我们这一代人也确实运气不好,每个运动都碰到了:三年自然灾害、文化革命、下乡、下岗、工资改革……整个国家最糟糕的那些事儿全都遇到了。吃了很多苦。
  但你说知青运动完全没有用,也不对。有些知青调上来之后,什么苦活累活他都能干,那也是知青运动锻炼出来的。有一种精神肯定是在的,最起码如果你曾经奋斗过、努力过。没有知青时代的锻炼,哪里来的这种精神呢?后来遇到的一系列事情,你能熬得过来吗?
  现在有些知青,一下子思想还转不过弯来,还是觉得自己受了迫害、受了压迫,持这种观点的知青还是很多的。有的人实在是苦,实在是过不去这个坎,想不开。我想开了,我生在这个年代、这个国家,遇上了这个政策,没办法去改变,我们这一代人都是这样子过来的,酸甜苦辣都尝遍了。但是人生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像我吧,知青生活就磨练了我的意志,让我知道做什么事都要靠自己。我以前碰到一点困难都退缩,现在知道必须迎难而上。我当时到农村刚好是晚上,乌漆嘛黑的,也没有光,路又小,一不小心就摔到田里去了。当时我就想,这什么地方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我一定要靠自己努力跳出这个地方,不能一辈子在农村。所以两年以后,我就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来了。我能被银行挑走,是我确实在农村干会计干得好。靠父母走后门,就算能调回城,能有我这样直接被银行挑走好吗?什么人都靠不到,靠天靠地靠父母靠农村不可能的,必须得靠自己走出去,我当时就是这么一种心态。
  况且,社会和国家,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尝试、一步一步发展到现在这样的。要说苦,我们的长辈比我们还要苦。现在这一代年轻人,等过四十年五十年以后,可能也会对下一代说自己很苦。我们那个年代在大的社会形势之下,就是这个样子的,没有办法改变了。但是其实这里也还有一个人的主动选择,有的知青做了国家干部,做了老板,成为了国家社会发展的栋梁。现在的国家领导人也是知青,他比我们还要苦呢,在黄土地没有吃的,一根红薯能吃一天,跳蚤咬得人没法穿衣服。现在国家经济发展得这么快,一大半靠的是当年我们那批知青呢!一部分人活得不好,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是国家发展过程中无法避免的牺牲品吧。
  当然,我说的也是我的个人观点,也不一定准确,有的人也不一定认可。但我认为无论做什么,都要靠自己的努力,不能靠耍小聪明、耍心机。现在网上有一句很流行的话,叫道德常常能弥补智慧的缺陷,但是智慧却永远填补不了道德的空白。耍小聪明都不长久,要踏实做人,自己努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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