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者:邬毛银 整理者:夏雪儿 时间:2017年4月21日 地点:浙江万里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52225
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9956\wps3.png 邬毛银,1948年生于宁波,祖籍奉化禾家桥。小学毕业后就业,18岁插队落户到走马塘,曾出席鄞县、宁波地区知青积代会。1979年知青返城,作为农婚知青,被安排在插队地区的社队办企业的鄞县光学仪器厂。1987年春创业,与长女在宁波江东百丈街合开“乡城土产日杂店”,多次被江东区工商所评为“五好个体经营户”。2000年3月开始收藏走马塘、茅山文化资料。2005年9月放弃个体商铺经营,重返第二故乡走马塘,自费创办“走马塘邬毛银收藏馆”,含“振兴走马塘,复兴南来第一山”资料室、“走马塘历代进士(76位进士画像)陈列室”、“进士村书画室”、“共和国知青宁波实景室”、“亲近故乡藏书楼”、“我身边的文明之星陈列室”等10间展室。17年来,一直致力于古村保护和开发,被誉为“第二故乡”的文化志愿者、“走马塘文化守护人”。
一、报名下乡,来到走马塘 我父母家里总共6人,两兄弟,两姐妹,我排行老二,也是长子。支农下乡对于我的家庭而言,是必然,也是偶然。原本最小的妹妹也要列入支农对象,后来政策调整,妹妹刚好未踏上这班支农末班车。 当时是国家困难时期,家庭情况不好,父亲在宁波中百公司当营业员,母亲是家庭主妇,姐姐则在江东制绳厂工作,她为家庭挑起生活的担子,功不可没。时运不济,家里生活困难的程度在现在是无法想象的。我小时候不爱读书,也没想过要成为多有文化的人,那时只想着早早做生意来减轻家里的生活负担。1962年我小学毕业以后,在宁波三江口做小买卖。当时的新江桥还是新江桥还是浮桥,汽车单向行驶。做了一年之后,去了我姐姐的制绳厂工作,在厂里我做了一年多的学徒工,厂领导动员我下放农村。父亲在出席宁波市江东区下放农村的动员大会上替我积极报了名,我想,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减轻家里的生活负担。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我不仅是被下放的知识青年,我还是做生意的人,更是“第二故乡”走马塘的“倾情古村保护”的人。 1965年3月6日,我与宁波东胜街道20多位同龄人一起戴着大红花被敲锣打鼓地送走了。我们从宁波新河头航船埠头乘航船到鄞县茅山公社走马塘大队插队落户。那年,我不满17周岁。到走马塘大队的时候,队长用扁担帮我们挑了七里路的行李。一踏入走马塘贵房明清建筑的三合院大队办公室所在地,大队书记、党员干部、各队队长一众人就为我们的到来设晚宴, 开欢迎会,接风洗尘。随后,我被安排到高墙森森、大院深深的前新屋古宅。夜幕降临,我不清楚别人怎么样,面对窗外摇曳的树影与宁静的夜晚,我却在这全杉木结构的老屋中久久无法入睡。之所以失眠,我至今仍道不出个缘由,但或许像我和别人曾提及过的,冥冥中有祖先指引,要我好好保护千年古村吧。 到了我这种年纪,你说完全不信鬼神,也是不可能的。我到了走马塘的第二天,大队书记要在行五房祠堂召开全大队社员的春耕动员大会。那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大的祠堂(走马塘百年同文学校),在走马塘西面君子河畔,现在已经被拆除了。有一次,公社在茅山山下的中学操场召开万人大会,走马塘人出席会议,在这个祠堂集合,当时天还没亮,人还没全部到齐,我走进了祠堂,祠堂里面有长椅子,我把两根椅子拼在一起,可能是前一天晚上辗转反侧没有睡好,在上面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梦里梦见我在祠堂上方旋转飞着,醒来时,觉得浑身骨头痛不能动弹还有祖先跟我说话。和大家一起去茅山集会的时候,我才恢复了正常。现在想想,这大概是冥冥中我和走马塘最初的缘分。
二、插队落户,生活在走马塘 刚到走马塘的时候,一切都是从头开始。当时的房子是由国家付了五年租金的,给我们三个人住,二楼是卧室用来休息,卧室下面一间用来做资料室。和我一起住的还有另外两个知青,一个19岁,一个20岁。那时候我最小,时常得到他们的照顾。后来这两位知青当兵返城,有了知青和参军的双重经历,他们上升就快得很多。但是我羡慕不来。 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9956\wps4.png18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是那时候农村很苦。夏收夏种的时候,每天早上三点多起床,晚上七点回来,人正要睡的时候被强制拉起来,身体很疲劳,又没得吃,睡眠又不足。这样的日子不止一两天,一个多月这样下来以后,有一天三点多起来去割稻,东方天还没有白,就挑着空箩走出去了。那时候的路坑坑洼洼,十分不平,河道旁边的石板路高低不平,一边挑着割稻箩,一边走,还很想睡觉。我迷糊地走着,突然右脚大拇指碰到高低不平的石板上,当时痛得鲜血直淋,一下子惊醒!好在同路乡亲放下箩担,帮我一起包扎好伤口。还有一次我生病,是三个村民轮流抬着我往返奔走20多里路,到茅山卫生院就诊,又在他们的悉心照料下我才得以康复。 还有一回,也是晚上,在菜场里买了些菜,吃了以后就开始闹肚子,像我们这种年轻小伙子身体都好,但是那时候上吐下泻整整三天,幸亏那时候的一个队长抬着我走了十里路,到医院才看好了这个毛病。这件事我永生永世不会忘记,对方不是为了钱和利益才帮我的,这难得的情分是走马塘乡亲对我的真心。还有一次春耕时回家吃中饭,肚子饿得慌,可走进家门时看到铁锅冷灶,心里暗暗叫苦。当时,邬老太手捧钢精锅,盛满香喷喷的白米饭,加上绿色鲜嫩小菜,送到我家来,我已习惯了,接过来就吃。充满浓浓情意的美餐,吃在嘴里,暖在心里。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左邻右舍的大嫂大娘在农忙中给我送饭、送水、送点心;种田时送上种田金团,立夏送茶叶蛋,端午送粽子加沙炒豆;农家逢喜事,送上吉饼加油包;逢年过节,我们知青“讨饭做财主”,凡是乡亲们家里有的,我们都有。 刚插队,我队里的社员见来了宁波的三位下放青年,这恐怕要夺了他们饭碗,影响他们的经济分配,于是,队委会与别队合伙商定,创办队办砖瓦厂,提高两个生产队的经济收入。办砖瓦厂,必须先造窑厂。这下老祖宗的坟墓等自然而然成了建造窑厂的重要资源,如:墓石碑等石料、砖头等,古树、堂前等木材料成了造窑的建材。走马塘这个地方,连一个小小的亭子里都有清朝古物,因为这里的人家以前大多是书香门第,这样的文物拿来了也就被收走了。走马塘的文物被破坏得也很多,比如旁边祠堂的双层牌坊,字很精致,因为那时候牌坊下面是树桩,为了要这个树桩,就把牌坊拆掉了。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木料怎么会这么紧张,拿了树桩也没用啊。本来有老祖宗的祠堂在的,各代的历史牌位也有,后来资源紧缺起来,索性就把祖堂拆了拿木料。那个年代真的是十分混乱。人们根本不具备文保意识,许多文物横遭厄运,让人十分惋惜。那个年代真的是十分混乱。如今看来,这简直是古村的惨重损失。 造窑厂期间,我每天日里干,晚上还要加班干,干的还是拆祖宗坟的事情。在城里长大的我,面对沉重的体力劳动,父母又不在身边,一切工作和生活都得靠自己。多年后,我恍然领悟:“这就是时代给我们的艰苦锻炼,是我们真正懂得了苦难,才对今天的幸福倍感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