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贵在自信与坚持 · 刘春法

觉民

口述者：刘春法

整理者：郑义钰

时间：2017年3月19日

地点：宁波新乐造船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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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法， 1947年1月出生于宁波。1965年投亲靠友下乡到鄞县新乐公社五都王大队，1967年开始创业，与他人一起创办“新乐船业社”，后更名新乐船厂，1973年任厂长。1983年调任政府部门担任鄞县乡镇企业局副局长，之后又调任到工业材料总公司、铁路运管处等单位工作。1993年开始下海经商，创办公司及酒店，1997年，新乐船厂转制，成立宁波新乐造船集团有限公司，2006年在象山新建浙江新乐造船有限公司，任董事长。

　　一、投亲下乡

　　我是1947年出生的，现在虚岁71了，我年轻的时候是宁波市少年体校足球班的班长，当时身体素质很好，有那个老本在那，自己后来就没有累倒。我是初中毕业，毕业前在宁波市区里读书，下乡时家里还有阿哥，阿姐，那时他（她）们已经工作了。我是1965年投亲靠友下乡的，去的地方叫新乐公社五都王大队，就是同现在新乐造船厂一个公社。

下乡的时候，我18岁，觉得读书对于当时处境也没啥帮助，所以就没继续读下去。那时家里没有钱，也没有介绍工作的，呆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当居委会来动员时，就响应国家号召下乡了。我以前没有务过农，想想年纪轻轻做点事也没关系，来了以后一年还给60块钱，够生活了，就来到新乐公社五都是王大队。当时和我一同下乡的还有几个人，当时房子什么的都没有，是亲戚表兄弟家照顾我们。一起下乡的亲朋好友，工作满了，也就返城了，现在一部分人已过世，现在也只剩下几个人了。

那时候下乡的人大多数人去了庄桥，我来了新乐。当时的农村非常脏，没有自来水。这么一条河，这个岸头是可以吃的水，过了几十米，在倒马桶，就是这么个条件。估计69年，70年的样子，知青有自己的房子住了，这已经比较晚了。我从67年以后去厂里了，村里也不太去了，只有晚上的时候去去家里。我当时是住在五都王大队，船厂当时在梅墟甬江边上，所以我当时走过来也需要四五十分钟，而且当时的路和现在的都不一样，都是一条一条的石子路。当时也没有什么文化生活，在农村露天电影也是很少的，最多条件好一点儿弄个收音机听一下。

　　因为我投亲靠友的表兄弟是原来的大队书记，所以吃还是吃得饱的。那时也没有什么招工的机会，去乡镇企业就算是一条出路了吧。在知青大返城的时候，我已经在本地结婚有了两个孩子，我姐到我这里来同我说可以返城政策出来了，我可以回城去了，但我想我这里已经结婚有了两个小孩，而且我已经在厂里当厂长了，回宁波也不一定有工作，所以也就没回去。

　　二、在船厂起步

　　我这个造船厂有50年历史了，1967年开始办这个厂，最初只有九个人。厂名之所以叫“新乐”，是因为那时候这里叫新乐公社，公社有个新乐公社船业社，所以我们就用了“新乐”这个名字。后来这里的地名改叫梅墟，“新乐”公社没有了，“新乐”这个名字留下来，还有了历史性。

　　我们这个船厂最早是“九把斧头闹革命”。刚刚开始的那时候，宁波船都很小很小，我们从小木船修理开始，到后来我们建造到300吨的钢级货船。那时候宁波大的船厂企业，比如宁波海运公司的镇海船厂，国有企业，也只能造500吨的船，作为一个乡镇企业能建造300吨的船已经不错了。67年到83年之间，从九个人发展到三百多人，公司的一些基础设施建造起来了，还建造了一个五千吨级的船坞。那时候这个船坞是浙江省最大的船坞，我们是82年开始建造，83年建成的。

　我很早就当了厂长，当厂长时我才27岁。之前我们有一位很老的老师傅当法人，但具体工作是我在做。他没什么文化，我是初中毕业生，在知识方面有一点优势，所以在厂里小有名气。过了几年以后，公社任命我当厂长，一直做到83年。

　　83年的时候，改革开放了，当时鄞县把一帮有能力的能人调到机关做管理工作，因为我当过乡厂长，我们的厂还办的很好，有点名气，所以他们就把我调到鄞县乡镇企业局做一个副局长。这么一去，第二年户口就拿上去了，变成了城镇户口，解决了户口问题，那时候我是38岁。

　　做了鄞县乡镇企业局工作以后又换了几次工作，到一个材料总公司和铁路运营处。但我待在机关不习惯，从副局长到铁路运营处，它这机关一套套的东西，我们不太适合，我总想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做，去发展。这样我1993年就开始下海经商了。

93年下海，创办经营了一家公司和酒店，建造了现在梅墟这儿的宁波新乐造船集团有限公司。83年我担任鄞州乡镇企业的副局长时候就分管生产，在分管的五年里与上海的沪东船厂联营。1997年的时候这个造船厂一直走下坡路，当时工厂已经基本处于停产状况。于是我就接手了这个造船厂。当时船厂负债1800万，我就把1800万的负债接手过来。接手这厂的时候我已经52岁了，这厂就是现在的宁波新乐造船集团有限公司。

　　三、成为船业中坚

　　97年接手造船厂，开始几年很困难，有这么多的人要照顾，有1800万的债务要付利息。船厂要起死回生，还必须有资金的投入，所以我们一直想靠造船来才能发展。我们一边修船一边为造船做准备。船台改造啊，吊机改造啊，重新铺路啊等等。要造船的话就要投入，资金不够就再去借，把船厂那块土地买下来也要1000万的样子。它当时还没有土地证，我们需要把土地使用权拿过来，也要花好几百万。虽然说是接手一个老厂，但相当于从零起点开始。

　　我觉得我这个人是蛮自信的，我们当时是修船，我就想不能单靠修船一定要造船，你不造船肯定就没饭吃。那时候也看不到以后会怎么样，所以自信很重要。2000年我们开始造船，开始造的是一个是梅山的汽车渡；接着造的一个是宁波的横山（象山）码头的汽车渡，一个是六车渡，另一个是十六车渡。六车渡就是原来我们标准汽车比如东风牌汽车，一渡六辆。十六车渡就是一渡十六辆。后来又建造了上海到嵊泗的30车渡客货滚装船。2000年我们这里开始建造宁波杭州湾大桥，需要有运混凝土的船，因为混凝土搅拌起来后，桥和海之间车子没法过去，需要船把混泥土搅拌起来运过去，要不然那边的活都没法做。我们又造了一些这样的工程船。

　　2003年，我们开始准备自己造散货船。我们把具有造船能力的人才都聚集起来，才有了现在造船的技术。当时造了一艘7000吨的散货船，那时候算是宁波造的最大的船了。这艘船也是我们新乐快速发展的基础，我们原来只想造两条，到后来我们总共造了二十四条，后来通过中介，意大利船东向我们买船，先是两条后来六条六条的加，最后给他二十几条。我们现在还在合作，我们后来给他们造了6 条25000吨的散货船，四条12700吨的散货船。给意大利方面的散货船就造了三十四条。

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9956\wps2.png　　2004年，我们和国内最大化学品运输公司——中化国际签了四条3600吨化学品船，化学品船技术含量很高、附价值高的船舶。后来我们又造了7600吨和16500吨的化学品船，一共造了12条，形成了3600吨级、7500吨级、16500吨级Ⅱ类化学品船系列。

　　后来与我们合作的意大利船东看到散货船在走下坡路了，开始转型购买散装水泥船。这样我们为了适应用户的需要也开始转型。纯粹地造散装水泥船，需要一些气动设备，这是要自己来突破的。造好后将近要1000万美金。再加上它的水泥设备系统，要1300万美金。所以我们在人才选拔上也更注重技术，注重经验。

　　2010年，我们开始做企业的转型升级，造了一个当时国内最大的19900吨双相不锈钢化学品船。用最高档的不锈钢来做船里面的内胆，技术要求高，投入也很大，要三千多万美金。造好后，成为国内最大的一艘不锈钢船。当时我们国内能造不锈钢化学品船的，好像只有六个船厂，浙江省也就我们新乐一家。我们通过这个双相不锈钢化学品船，在欧洲有了一定的知名度。荷兰船东就下订单建造二艘19800吨双相不锈钢化学品船。 2013年我们开工建造了国内第一艘双燃料机3万方LNG船。这艘船的成功建造开了国内小型LNG船的先河，在国内中小型造船企业中也是独有的。

觉民

　　四、办企业要有胆识和魄力
　　我们这个造船厂1967年刚成立的时候是个乡镇企业，叫“鄞县新乐公社船业社”后更名为“鄞县新乐造船厂”，1997年改组转制，成立“宁波新乐造船有限公司”，到2006年的时候，我们把象山这块土地买下来开始建造新厂，边建造边生产，又开始了发展之路。我们在象山投资建造的这个企业叫“浙江新乐造船有限公司”，现在，公司有5万吨级、3万吨级船坞各一座，有万吨级船台二个，有160米长3万吨的舾装码头二座；还有700吨、200吨、100吨的龙门吊，32吨的吊机；十多万平米的厂房，设施与设备都很先进。象山厂里那边有五百多亩，投资了六个多亿，单单一个生活区就有47亩土地，生活区有招待所、文化活动中心，设施也比较全，就像一个小社会一样的。
　　我们在2010的时候自己转型升级，搞了个19900吨双相不锈钢化学品船。如果没有我们自己建设造的这艘19900吨的双相不锈钢化学品船，我们企业说不定会垮掉。因为2008年发生的金融危机对我们有很大影响。这艘19900吨的双相不锈钢化学品船，是我们自己拿出两个亿的钱投入去建造的，假如这船卖不出去我这钱就亏掉啦，所以真的没有多少企业有这样的勇气拿出自己的钱去造这样的船。2013年在造船形势这么差的时候，我们抓住了机遇，又投资了一个亿，建造18000平米的厂房、700吨的龙门吊与此配套。转型建造3万方LNG船，转型升级后，过去我们是第二大船厂，现在是第一大了。因为浙江船厂已经破产了，以前那个船厂基础最好，人才也很多。但因为没有转型，还在造海工船，但海工船已经不行了，投资方向不行，所以就受到重挫。
　　我们造的LNG船也是一样，先是我们自己的钱拿出5亿建造，这个造船能造好交付，就能为以后的公司发展打好基础，因为从能源的发展方向上看LNG肯定是国家的发展重点。LNG船是液化天然气船，天然气在船上要能够冷固到零下163度，这个技术要求是很高的，掌握这个技术的船厂在国内只有三家，我们民企是一家，其它两家都是央企。这个船到三月十三号就下水了，三月十四号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报道了，包括浙江电视台也播报了。这种船国际公认有“三高”，高技术、高难度、高附加值。澳大利亚、加拿大、美国也在发展这类高技术高附加值的船，肯定是以后造船业的发展方向。目前中国只有三个造船厂能造这种船，全世界最多也就只有十余家船公司能造这种船。
　　我们先投巨资造船，是为了打开市场。比如我们没有造过19900吨双相不锈钢化学品船的，船东根本就谈也不会谈，你都没造出过这样的船他不可能和你谈项目的。我们造了19900吨的双相不锈钢化学品船，荷兰船东就和我们签了合同，19800吨的双相不锈钢化学品船，造了两条。后来要化学品船的，不锈钢船的都会来厂里恰谈业务。所以经营船业要有大手笔，要有胆识和魄力。

　　五、我的人生经验
　　我觉得我们宁波人比较会吃苦。在办乡镇企业的时候，我们都是很辛苦的，北仑港开始建设时候，宁波有有好几家企业做桩尖都没成功，后来我们给它成功了，就是因为我们一直在坚持和苦干，为船厂的发展起了关键的作用。我当厂长时每天住在厂里，一个月了，才到家里去一趟，基本上以厂里为主。宁波人再一个特点就是比较实在，大话不怎么会讲，但是事情要把它做好，做的多说的少。所以我们企业的文化精神，就是质朴，正直，团结，进取。我们做事风格很低调，很实在。
　　现在年纪轻的人应该说是以后社会的主力，社会发展主要靠他们。但是你要去发展也好，做什么事情也好，都要对社会负责，要有担当，这个很要紧的。比如我们05年开始做慈善事业，企业走到哪里，慈善做到哪里，我们最先帮助的是鄞州区邱隘镇。我们是一百万做了基金，后来改为两百万助老基金了，200万10年，每一年拿出10万。还有一个就是我们在象山也是两百万助老基金。也在宁波国家高新区两百万助老基金。我自己也资助了10万给知青博物馆，我们对知青那一年代有着浓厚情感，知青博物馆的建立对我们来讲可以有很多时间来回忆一下我们自己的经历生活。知青那一代到现在大多数都已经是六十五六岁了，有些年龄大一些的已经过了七十岁。这一代人的经历对下一代很有价值，但是很多人对他们了解得不多。我们第一次一家人一起去的宁波知青博物馆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宁波还有个知青博物馆。
　　我觉得像你们这样把我们知青这样事迹记下来肯定是很好的，不过当兵也好，知青也好这些都是国家的号召，所以你既然已经去了，现在回过头来去批判也不太应该。那一代人。几乎每家基本上都有人下来，家里人当然会担心自己的小孩。回来以后安排工作啊，房子啊也是问题，最后还是要靠知青自己来解决。知青这一代人，有发展好的人，也有发展不好的人。发展好的人现在当国家领导人的也是蛮多的，发展差的人呢，就是当一般工人。很多时候人自己的作为很要紧的，很多时间都靠人，不靠自己怎么行呢。所以对我们来说呢，要有自信，要坚持，你搞一个项目，刚开始肯定要遇到很多困难的，遇到困难一定要把它一个个克服，肯定会好起来的。最怕什么东西呢，今天做做明天做做，后天做做，这样一定做不好的。现在的年轻人吃苦的精神少了，因为他们没有经历什么也不知道，我呢，就把回忆的东西跟他们下一代的人说一说，希望他们有自信，能坚持，能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