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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拿紧铁钩子,右手握紧刀子。看着、你好好看着我的样子。”说这话的是屠宰车间的林主任,站在旁边一手拿着铁钩子、一手提着二尺长的刀子正听着呢的是元朝。
受父亲被第二次打倒的牵连,元朝从那个年代号称“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也不换”的司机岗位上告退下来,到这又脏又累的屠宰车间当起了屠宰工。今天第一天上班。深知原委的车间林主任,非常同情元朝的遭遇,“这个世道,老子有事呢为什么要牵连儿子?”林主任心里愤愤不平地想。但是同情归同情,活还得给委派。于是林主任问元朝想干什么? “反正我才不学那帮王八蛋干缺德事。” 林主任的本意是让元朝在车间负责电器设备维修什么的。
不料元朝的回答令他吃了一惊。“林主任您莫为难,您就把最难干的活路给我吧。您放心!”元朝见林主任眼神的疑惑,加重了语气。于是林主任把谁也不愿干的屠杀工发派给元朝。考虑到元朝没有干过,平时谁也不教的林主任也放下主任的架子,亲自带着元朝上了屠场。
元朝只见林主任向前一倾,左手一扬回手一带再一提那锋利的钩子就准确地钩住猪的下巴,猪的两条前腿就离了地,想动也动不了了。大嘴张也不张不开,只能悲惨的哼哼。然后林主任右手的刀子对准猪脖子靠近胸腔那块赘肉处就捅了进去,猪“昂、昂”的惨叫声顿时在车间上空回荡着,随着叫声的增强,血“刷、刷”的喷涌出来……,猪断气了。
“看清楚了没有?就这样。”林主任见元朝点点头,于是说了句,把手中的钩子、刀子递给元朝,转身走了。他知道就元朝的个性,他在场是多余的。
元朝见主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定了定神。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杀个猪的还有什么,元朝心里冷冷地说着。他没有向林主任那样身子前倾,而是左手用力挥动钩子反手钩住猪的下巴狠狠地向上一拽,猪的两条前腿立即高高地离了地面,接着右手的刀子就顺着猪脖子插了进去再一转就把刀子抽了出来,,那猪只来得及“昂”的一声,气管、食管、大动脉就被这一转给全切断了。猪血夹着气泡、饲料渣等“砰”的冲出一丈多远。元朝的身上、脸上和身后的墙上全是红的,一下子把两条动脉给切断了,那血太冲了,不上墙上哪?当元朝狠狠地用力再一甩将钩子从猪下巴退下来,那猪已经软绵绵地躺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了。其他猪大概是头一次见识了元朝这样凶狠的杀法,个个吓得全挤在墙角里直哆嗦。
不到半个小时,当天的任务—宰杀30头猪的工作就顺利的完成了。元朝从屠宰场出来准备下班了。一出车间还是初升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屠宰车间人的汗腥味、水蒸汽特有的味、猪的臊味,空气质量着实不怎么样。别人回家前要到车间后面的职工浴池洗个干净换上平时穿的衣服回家,那身工作服只能留在车间里明天再穿。而元朝呢提着还滴着血的刀子,扛着钩子,满脸是血,身上工作服也是血,从厂区里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上哪呢?到车队。车队门口看门的石师傅正想说你走错了,一见是元朝,把已经在嘴边的话咽了进去。
元朝进了车队办公室。正在办公室里把整条腿放在桌子面上的车队潘队长,就是他鼓动工作组把元朝给赶出车队去的,理由是“无产阶级的车哪能让死不悔改走资派的狗崽子开呢。”
潘队长不时地朝办公室上方吐着一个个的烟圈,有人进来也没有抬眼皮,只是说又送来什么好货?
元朝“嘿嘿”的冷笑了一声。潘队长这才抬起头,迎面而来的是提着明亮亮的刀子浑身是血的元朝。
潘队长急忙站了起来,“元朝,你、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话音直打颤。
“瞧你那怂样,放心,我是换衣服来了。”
“奥、奥、奥,那你换那你换。元朝,虽然你不在车队干了,我还是想着你,你想来就来吧,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欢迎。”
“放心,我会回来的。”元朝咬着牙说了句。
见元朝到了他当司机时的杂物柜前开始换衣服。潘队长这才坐下来但腿是不敢再放在桌子上了。
人呀,干了坏事就是不得安宁,什么时候都是心虚的。想起刚才潘队长那样子,元朝心里一边想着,一边走进车队的洗澡房。元朝在冲头下享受着温水淋浴冲刷在身上的享受。车队洗澡间里面的设施非常高级,这还是当年元朝利用自己“死不悔改走资派狗崽子”的身份给大伙办的。尽管元朝不愿到这车队来,但是打小养成的宁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的性格(这性格也影响了元朝一辈子,甚至连仕途也因此受到严重影响),去他妈的,你不让老子再这干,老子偏偏要在你眼皮下晃动,让你心里什么时候也不踏实。加上屠宰车间也没有元朝的衣服柜。“就是以后让我搬也得给他们一段时间的脸色看看。到时候再说。反正都是公家的电公家的水,公家的地方公家人享受呗。” 所以元朝决定下班后就到车队这边来洗洗换换。而潘队长一伙亏心事做的太多了,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地迫害元朝,一来怕人们指点,二来呢,更怕万一哪天元朝父亲东山再起(这点还真是被潘队长们英明地预见到了),得有后路呀。小人们心眼就是多!所以也没有人督促元朝搬走衣服柜。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元朝杀猪的技术越来越熟练。一句话就是个麻利。由于元朝宰杀的猪血放的特别干净(你想想两条动脉都断了能够不干净吗),退毛时好操作,所以大伙都称赞元朝的手法好。元朝听了后心里想杀猪的手法好还能让人们称赞,这世界真是奇妙。
元朝出名是在宰杀市种畜站的那头足足 300公斤重的大公牛时一战而成。
那天亲自操刀的林主任不慎被暴躁的公牛给顶伤了。被刀伤激怒的公牛在场子里乱跑乱跳,见人就用它那尖尖的角又顶又挑,其他工人、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此四散逃开。只有元朝冲上去把受伤倒地的林主任拖出险地。然后冲上去冷不防地抓住牛角,那暴烈的牛见还有人敢太岁头上动“角”,更加狂燥,猛地一扬,元朝就腾空而起差点就给摔到一边去了。周围的人大喊送松手松手,但元朝没有松手,只是朝下猛压牛脖子。受伤躺在地上的林主任见此直喊扭它的脖子使劲扭,牛就怕脖子被扭。元朝听林主任的话,使出吃奶的劲一时间那脸憋的通红,头上筋鼓的老粗。全身的劲全涌在了两条胳膊和手上,终于将牛给扳倒在地。元朝乘牛尚未做好挣扎起身的短暂时机,从腰间抽出从不离身的闪着冰冷寒光的刀子,迅速穿透牛的脖子朝外一带,牛的两条动脉立即被割断,那血像喷泉四处涌射。元朝马上跳开,只见那牛大怒,猛地跳起满场追杀元朝,吓得元朝只盼爹娘当初给自己多生几条腿该多好呀。公牛虽然勇猛无比,但是致命伤使它在追了大半场后,还是一头触倒在场子里,四个蹄子乱蹬了一气,蹬的场子里黄土飞扬,慢慢地没有了声气。这时的元朝才顾得上搽了搽满头的冷汗,吓的呀,你想如果让牛角给挑一下,怎么也得陪它一道上西天吗。
宰杀公牛的一战使元朝扬名小城。在林主任的再三提议下,场里把元朝从普工提升到熟练工。官长们再腐败,毕竟还的要有干活的人吗(这条真理标准至今有效)。元朝的工资每月也涨了12元。那个年代12元不少了,你想一瓶茅台酒才4元钱当然你在市面上是买不来的,“特供”嘛。
元朝仍然早起晚息,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周围的人发现元朝变了,发现元朝常常是红着眼看世界,无论看谁眼睛都是红的,人呢走到哪那把锋利的杀猪刀就在腰间别着带到哪。一次从电影院看“啊,海军”(当年那可是内部电影)出来,一位过去见了元朝直拍马屁的警察发现元朝腰间的刀子上前喝问,元朝冷冷地说那当官的给情妇升个官提个职什么的事你多操点心管管,少为难百姓不是更好吗。周围的人轰的大笑,警察面红耳赤非要元朝到局子里去。元朝心一横去就去,怕什么。上了警察的车到了局子。
局子里值班的是政委。政委见元朝说你怎么被带到这里来了。元朝指着政委脚边的一条哈巴说你的这条狗想吃肉了吧。
那警察闻声“哇”的大叫一声你骂谁呢。
冷不防的政委被吓了一大跳,回头训斥那警察当初你妈让驴给“日”了给你生了个大嗓门。警察才不语了,只是恶恶的盯了元朝一眼,元朝只当没有看见。
当政委问明元朝是因带刀子出入公共场所被带到局子来的,纵了纵眉头问元朝你干吗要带刀子到电影院呢?元朝答复你不知道我已经是人民的屠宰工了吗。人们常说武器是军人的第一生命,军人除了死才能丢武器。那刀子不也是我们屠宰工的武器吗,那刀子不带在身上不是说我死了吗,问题是我还没有死,还能够被你们警察给拉到这里来省得你们晚上回不了家闷得慌么。于是屠宰工是不是军人,刀子是不是武器,元朝、政委、警察,一群人在局子里嚷了半夜,谁也说不明白了。在这小小的城市了,什么事都能够及时“传达”,当然政委也知道元朝是因父亲的牵连才操起了刀子的缘故。于是政委放话算了,他也没有干什么,没有必要追究什么法律责任呢,更没有必要抓起来关几天。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吗,他是屠宰工,当然是工人阶级,我们不相信工人阶级还相信谁呢?让他走吧。于是警察对元朝说今天算你走运还不快走。
不料元朝说,走,现在几点了,你怎么把我请来的,还的怎么把我请走,否则我就在局子里过夜了。警察刚想在咆哮几句,见政委不耐烦的一副样子冲他挥了挥手,只好嘴里嘟嘟了几声打开车门让元朝上车给送到了电影院门口,这才大喊一声下车!我不是从这里把你请到局子里去的吗。
元朝笑了笑应声没麻达,你想把老爷送其他地方老爷我还不领情呢。抬腿下车扬长而去,留下那小脸气的白傻白傻的警察直发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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