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黑土地（连载）

随意虎

广鸟老师早晨好！继续拜读你的故事续集！

广鸟

                                   重返黑土地（五）
    老七姓徐，小芳也姓徐，真的应着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徐对徐，五百年前就是一家。为了烧口夜饭吃，知青夜偷草已不是秘密，男的偷，女的也下手，不偷烧什么，插队的知青苦哇，没偷过的不是知青。可混水摸鱼的人也有，不光是知青偷草烧，农民也在偷，就是让知青背黑锅，就有一出太有趣滑稽戏，让农民自己打脸了。我也曾写过一贴，发上来回味：
                                偷来的草中有雷管
    又没草了，我所在的村庄，简直是一马平川无遮无挡，没有山间林木可伐，也穷得叮当响，买不起煤烧，只好在每年的8月份下大甸子里去割一种长茅草，待冬天小河、沟汊结冰了，再赶着马车去拉回来，知青不会割草，也懒得割草，所以干活倒是比农民正劳力多一个月，有勤快的知青，全年工分要超过老农民。但知青烧饭做菜的草没了，厨房冒不出炊烟，灶洞里火星全无，睡凉炕呀，这苦难比农场兵团中的知青不知要多多少。
    本来知青的烧“柴”应该是很多的，第二年开始，生产队脱粒后的庄稼杆，是按照户头，一个户头一马车，我们小队11个知青11个户头，这11马车的庄稼杆，在知青点的院子里堆得高高的，如果省着烧，计算着用，足够烧一年的了，可惜了，没有一个“当家”的王熙凤，有烧的了，可劲地烧，烧饭、烧菜、烧开水、烧洗澡水、烧洗衣服的温水，哎呀，直烧得睡在炕头的插友垫被都烤焦了。还有可恨的游马荡牛，在厩里关不住，夜晚出来游荡，到处寻吃的。我们知青点围墙没大门，这下好了，每天晚上牛呀马呀，到这里“聚餐”来了，啃那啃，拉呀拉，满地都是庄稼杆，终有一天，柴火垛倒了，没人扶，没人整，冰雪一化，地上淌水，庄稼杆烂了，弄得走路都不方便，东一堆烂柴草，西一滩脏兮兮的水，知青进出院子象跳舞一样，估计广场舞就是这样发明的。
    才开春，知青点的柴火没了，没烧的了，望着“米”，无柴下锅，看着水，无草生火，知青又开始有一餐没一顿的了，农民家里有断粮的时光，断粮了要挨饿，知青倒是不会断粮，可断草了也要挨饿。睡凉炕也开始了，屋外零下三十多度，室内象冰窖起码也有零下二十多度。为了度生计，也为了活命，知青只好晚上“武工队”的干活，偷草去。每次偷多少？不多，二把，即二大捆就够，当晚烧光，地上不留痕迹，天亮了，就是失主找上门来也没招。知青的主餐就在半夜，第二天的几顿饭，就用开水泡一下冷饭就对付过去了。
    这偷柴草也不是那么好偷的，缺柴草的知青太多了，多少？本大队42个夜袭队员，连19个女插友，个个都是行家里手，仿佛偷草不是偷，没草的日子才难过那。于是，农民家养狗了，于是，农民家的窗台上，总是有人在值班嘹望，可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于是，知青只好上半夜睡觉，下半夜“出勤”，于是，下半夜知青点总是炊烟缭绕，吃完再去会周公。
    农民也被偷怕了，这量大呀，知青也是被逼出来的，没法子呀，有时没地方下手了，肚子又饿急了，就到隔壁邻居那里顺两把，知道是窝边草，可生“米”咋吃呀。我小队边上一户农民，为了防自家柴草失窃，也有报复心理，偷偷地在自已柴草垛里，抽几捆柴草，在柴草里绑上雷管。这雷管也有可能在兴修水利时偷家来的，水库工地管理也真有点太马虎了，这可要伤人的呀。可他也不管了，这帮知青太那个了，人说远亲不如近邻，摊着隔壁是知青点，太倒霉了。
    偏巧这晚，俺们小队知青没对这户隔壁邻居的柴草垛下手，毕竟是窝边草呀，而偏偏有农民乘火打劫的，农民兄弟也在半夜里摸出家门，悄悄地偷柴草，嫁祸于知青。好，知青早上还没起床，远处一户人家的灶洞里发生了爆炸，一只好端端的大铁锅炸出了一个大窟窿，亏得没伤着人。
    绑雷管的这家心知肚明，听到了爆炸声，知道了不光有知青在祸害他们，连老乡也在祸害人那，他家是不敢吱声的，绑了雷管，如果死了人，他家肯定也要跟着倒血霉了。
    被炸的那户人家也不敢吱声，谁敢呀，吱声了不就明摆着承认自己是小偷了吗，以后在村庄里还怎么混，可我的娘呀，在什么都要凭票的年月里，上哪去买口新锅呀！
    世上无不透风之墙，知青乐呀，天佑知青。
    窝边草真不应该吃！
    有意思吧，知青的窝边草有人吃，是的，自己不吃白不吃，你不吃，有人吃。现在好了，谁还去草甸子里打草，都用上煤气了，黑土地呀，也开始进入现代化了。
待续！

广鸟

                                   重返黑土地（六）
    老七的最小妻舅相当能干，据说两口子包了20垧地，一垧地15亩，300亩地呀，太厉害了，有点美国农场主的味道，干得过来吗？看院子里的拖拉机等农机具的摆设，我明白了，黑土地上旱作物，没机械化，真伺候不了300亩地。抽空我真的去了一下黑土地看看，机械化农耕，效率是高，种植的苞米密密麻麻，有这么种的吗，太密了，密不透风了。种了那么多，不可能再来人工铲地，我蹲下一看，黑土地泛黄，也板结了，拔苗助长式的耕作，黑土地上大量施放农药化肥，总有一天，黑土地会向人类报复。老小子今年39岁（2013年），可他已经有一个3岁的孙子了，这才是真正的能干一面呢？
    这么说来，这小妻舅是36岁做阿爷的了，当大城市里，许多剩男剩女近40岁了，还没能脱单时，这位36岁突飞猛进做爷爷了，这不是故事，是真的发生在眼前。我睁睁又呆呆地看了看他，好象发现了奇迹，又是宁波老江桥故事的翻篇。宁波老江桥又名灵桥，当年德国西门子公司承建灵桥后，开通仪式中，第一个过老江桥的是一年中年男子，36岁抱子领孙过江桥。这36岁的男子已经做爷爷了，孙子会走路了，他领着孙子，怀里还抱着后来生的小儿子，这叫抱子领孙有福之人。中国人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讲早养儿子早得济，儿子是传宗接代的，又是家中的正劳力，当然今后的养老也靠儿子了。时代在变化，有些观念在变，但36岁做爷爷了，那绝对是少之又少，说明黑土地农村中，早婚早育一直来存在，只不过结婚时是拿不了结婚证，只有到了法定年龄，小孩都很大了，才去扯证。
    第一夜就是在老小子盖的新房里过夜，还好，通铺炕还在，家里来再多客人也有地方住。我瞄了一下，老小子的儿子房间内，还有一铺新炕，象极了南方的双人床，四周还贴上了瓷砖。1969年刚下乡到村庄时，一切感觉很新鲜，我也到过几家农民家里，土炕配一根方木头当炕沿，炕上铺上一领用高梁杆皮编织出来的炕席，又粗又糙，扎人，绝对不如宁波产的草席子光滑。我看见过一个李老师家的炕，他家用一张木屑板替代炕席，油漆了一下，干净又漂亮，滑溜，有文化的人，对布置自己的家，才有独特的眼光。现在好了，黑土地上的乡亲们，也有实力打扮自己的家了，有组合式家具，也用上了圆台面桌子，连火炕也变成了双人床。但我的村庄里，至今仍有不少人家，还是住着土坯房、茅草顶的旧房子，老乡们有许多没脱贫那，这是2013年的事了。
    在老七丈母娘家聊天中得知，插队过的村庄里，已经是不吃粗杂粮了，一律大米饭，这在当初是不可思维的故事了，想吃一口苞米碴子，要想办法到县城去买。北大荒土地肥力足，种植出来的大米好吃，五常大米就是东北大米中的佼佼者，但真正的五常大米数量不多，还是“李鬼”多，但东北大米就是好吃。
    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第二故乡改变了很多很多，睡在火炕上，我是想了许多，38年又是弹指一挥间，第二故乡变了，又似乎没变多少。他们告诉我，村庄里没有水泥路，粘土路当家已有几百年了，依旧一个样。村庄晚上没有路灯，村庄还没通上自来水。看来黑土地不富呀，有着重大工业基础的东三省，交通便捷，矿产林业资源丰富，可正因为大工厂都是国有企业，活力不足，创新不多，GDP大大落后于全国平均水平，许多从黑龙江退休回宁波定居的老知青，退休养老金普遍都低。
    在老七丈母娘家，我看到了房后的宅基地，前院的道地，太大了，这在宁波郊区是做不到的。他们家在前院道地里养了许多鸡、鹅，把这个院子捣腾得坑坑洼洼，当然谈不上卫生了。在房后宅基地上，我粗略一下，好象也有几亩地光景，种些时令菜蔬不成问题。黑土地讲的是土地多人口少，家家户户都有那么多宅基地，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只是无法越冬的作物就不种呗。当年老七就曾在农民家的宅基地上种过蚕头，照样丰收、好吃，我的插友们，也在黑土地上种过带头、南方茄子作物，也是成功了。看来把南方的农作物，移植到黑土地上不是不可能，在黑土地上做一个种菜大户，照样也能有较好的发展。
    曾经听到过一则新闻，说是有一个小芳的父亲到宁波来看他的姑娘，那么远，一个人嫁到了大城市，他不放心。到了宁波，看看车水马弄的大城市，多看也腻了，他就逛菜市场，看到了大大的，有点青灰色的果实，问叫什么，人家告诉他是冬瓜。怎么吃，好吃吗？他回家跟他姑娘讲，要吃冬瓜。这还不好办，女儿马上去买来，烧了一个“红烧冬瓜”，味好，鲜美，且价廉物美，还要吃。好办，下一顿虾皮冬瓜汤，后来，再烧排骨冬瓜汤，火腿冬瓜，猪蹄冬瓜，海鲜冬瓜，反正冬瓜让你吃个够。
    这个老汉爱上了冬瓜，也专门到菜市场，与人家卖冬瓜的聊，知道了冬瓜怎么种，什么季节种，种籽在哪买，这下好了，打道回府时，带了一包籽到黑土地，把南方的冬瓜种上了，又教婆娘怎么烧冬瓜吃。宁波的冬瓜在北大荒落户了，这是好事，可我在老七妻舅家没发现冬瓜的影子，看来没普及。南北文化的交融还需时日，北大荒的人那，要学会创新，跟紧时代的脉搏，可惜得很，白天，我听到了村庄里许多麻将声，乡亲们那，不进则退呀！
待续！

随意虎

广鸟老师早晨好！故事连载五、六拜读了！

广鸟

谢了，重返黑土地有11帖，是我离开北大荒38年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的，所见所闻很多，结合回忆，几乎是一气哈成。因为是亲身经历，好写。
知青的题材，知青的文章，也只有知青才爱看，才能懂，再一次谢谢！

随意虎

广鸟老师早晨好！你说得对，知青的文章，我们知青爱看，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经历过的岁月。

广鸟

                                    重返黑土地（七）
    第二天，领着南方特有的海鲜和特产，去拜访以前与我们关系不错的故人，可惜得很，许多人永远不见了，有的迁徙到公社、县城、七台河去了，这次是碰不上了。有一家，也是老七妻舅的女方堂姐，我们以前叫“虎子”的，我特地去看望他，不巧得很，她前一天到长春大女儿家去照看外甥去了。
    虎子的妈，我叫“大娘”，生得老相，但我小队一男知青却认了她为干妈，干爸是当时小队副队长。有了这一层关系，大娘家我们知青去的次数也多，这个男知青看到有好吃的了，也往往叫上我，在虎子家，我曾经受到过不少恩惠。
    大娘自己无出，为了养老，她收养了虎子，我们插队到时，虎子才七岁吧，后来，大娘又认了我队一男知青为干儿子，也有想把这一对真的凑成一对的想法。当然，这个干儿子下了七台河煤矿，一去鸿雁断讯，干儿子白养了。这个干儿子大返城也回到了宁波，经常被我们诉斥，至今他仍未回过第二故乡，当然，养老送终还是虎子的责任。我没见到虎子，她的丈夫接待了我们，给我们看大娘和虎子的照片，也与虎子通了电话，电话那头，虎子还问我，她的干哥哥可好，好着那，天天打麻将，可我能说吗。
    我去了年青时要好的农民李守中的家，李守中的父亲，那时经常带着我们修水利挖沟渠，可惜过世了。李守中倒也是有一些超时意识，在家里开烟酒小店和棋牌室，这户人家与我倒也有一些渊源。好象是在1971年吧，李守中要结婚了，他的娘子是我们小队长的妹妹，李守中与我们知青比较走得来，他结婚，也邀请我们几位参加，这喜酒好白吃白喝的？那是要随礼送份子钱的。农民结婚普遍较早，许多年青人都在18虚岁成家了，结婚在火炕上就围着炕桌吃流水席，许多亲朋好友和村民们，都等在一边，等着翻桌，这一套我们都懂，问题是我们口袋里都没钱，份子钱一般才送两元钱，两元钱，在那时也显得不少了，因为收入不高，要出工七天才能挣来。我们没钱，上小队会计那里想预支两个，但会计和队长哭穷，巴不得知青借些给队上救救急，没招了。
    回到知青点，老四和老七厉害着那，他俩商量好了，要拿我开涮，咋的啦？那时我曾经向老七借过两元钱，还不出，是一时还不出，咱可不是杨白劳，有借有还，天经地义，不是生产队不分红吗，不象宁波郊区农村一年有几次分红的，北大荒农村是到了年终才分一次红，生产队不分红，我哪来的钱？自从离开宁波，知青一般都是在自负盈亏般地自生自灭，自己养活自己，我没钱还帐，这要命的帐。老七提出来，把我的一只帆布箱子，当作礼物送给李守中，算我们三人的份子钱。啊，这不是败家子吗？老七讲，我是财主，有一只放棉被的木柜，还有一只板箱和一只帆布箱子，比其他六个男知青多了两只箱子，拿出一只送人又咋的？一只箱子买来时才16元，现在折价6元钱，我不肯，不肯就还钱，没钱就拎箱子，天底下还有这样逼债的，比黄世仁还厉害。没办法，我把保养得很好的帆布箱，整理整理，取出衣物，依依不舍地擦了又擦，还向女同学讨来两段红绒线系在把手上，拎上喝喜酒去了。喝什么喝，我没心情喝酒，我眼巴巴地看着我的箱子，放在了李守中家的炕稍柜子上。这次重返黑土地，借着参观李守中家新房子为由，看了个够，有沙发，有组合式家具，就是不见了我的老伙计，我的帆布箱子。是的，38年过去了，这些老古董谁还要，老早淘汰了。可我恋旧，我心中不舍那，如果可能，我愿意赎回。不可能了，它只能存在于我的脑海之中，任谁我都不好愿意说。我怎么老是与“二元钱”有缘？我第一次上佳木斯捡到过二元钱，我曾经用二元钱过了一个大年，我走了几百里地，从生产队到佳木斯，花了仅有的二元钱，在砂锅饭店吃了二餐大米饭，我又因为欠了人家二元钱，把一只爹妈陪送的帆布箱子送出去了。
    李守中的母亲大他的父亲三岁，东北人有一句话“女大三抱金砖”，金砖是没看到过，但他的母亲也是有一定的超意识，她让唯一的儿子李守中拜师学了木匠活，这是一门手艺，生存的手艺。1975年，我在知青点开起了裁缝店，这消息早已灌入李守中父母耳中，好象又有机遇了。一天，我的裁剪布料的剪刀钝了，我没磨刀石，也不会磨剪刀，想了想，木匠肯定会磨剪刀，因为刨刀也要经常磨的，于是我找上去。李守中很干脆“中”，明天你来取吧。我开裁缝店，天天要与剪刀打交道，第二天九点多去了他家，天晓得，炕上已摆上了炕桌，一见我来了，马上请我上炕，很快一道道菜上来了，天那，出什么幺蛾子了，请我喝酒吃饭？朋友好，也没有好到这个地步的，李守中和他的父亲作陪，北大荒的白酒倒上来，我愣了，忙说，有话说话，有事说事。是的，任谁都怕“鸿门宴”。原来，他的父母要我收他们的二女儿为徒弟，学做裁缝，又是一个要学手艺的。这可把我逗的，自己才是三脚猫，现在要我当师傅了，还是一个女徒弟。
    这世上的事怪了，真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磨剪刀磨出一个女徒弟来了。任我怎么说，无济于事，一顿饭下来，我认倒霉，收了一个女徒弟，在北大荒农村，收过女徒弟的，我又是新闻一件了。就从那天的第二天起，我开始教徒弟裁缝知识，从看布料的正反面开始，认光边，认倒顺毛，识布料，教怎么踩缝纫机，如何看压脚踩缝纫机，拆装底线圈，倒线圈等。到了认为可以教她裁剪时，发现坏了，这个女徒弟从来没上过学，连几分之几都不懂。娘的，我要教她数学课了？
    收女徒弟有一个好，她的家不让我自己做饭了，一天三餐统统到她家，俺变成了座上宾，是她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呸，呸，那么笨的徒弟，不是我的心愿。好在，大队书记的一顿斥，我停了裁缝工作，自谋出路的裁缝店关门了，师傅失业了，殃及徒弟也跟着倒霉，她们家白白地让我吃喝了那么多天，我终于也不误人子弟，三脚猫能教出什么好徒弟？据说，李守中的父母一心想让三个宝贝女儿去做个城里人，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干，心想不一定事成那。这次到了李守中家，也没看到他的三个妹妹，都远嫁了，都是村妇一个，心不甘，意难平，人那，没有文化太可怕了。
待续！

随意虎

广鸟老师早晨好！继续拜读你的故事！

广鸟

                                         重返黑土地（八）
    到了黑土地，总得去逛一下县城，桦南县城距离生产队村庄，还是那么的83里之遥，我们坐上正尔八经的公交大巴车进县城了，往年的解放牌大卡车已一去不返了，过去的苦难已是档案中的记载，故事不能重演。
    桦南县城已经没有影响了，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而当年我对火车站边上还算熟一点。这县城处在桦川的南面，所以叫桦南县，这在过去是中国女真族人的龙兴之地，后来女真人打进山海关，攻占北京城，建立了大清国。桦南县城，有一条佳木斯至牡丹江的铁路穿城而过，往佳木斯方向不远处，有孟家岗铁矿，往牡丹江方向有七台河煤矿，桦南县有向阳林场，我也去过那里出民工，种植落叶松，向阳林场不远处，有一个叫石头河子的地方是金矿，据说解放初，石头河子金矿还能挖到小米粒那么大的金子，后来越挖越少了。桦南的矿产林业资源丰富，而且全国有三分之一的白瓜子，就产自桦南，桦南应该比较富了。听说，桦南县城准备建造北方最大的皮草集散市场，也不知后来怎么样了。
    桦南县也变大了，到处是商品房，老百姓晨练打太极拳，晚上跳广场舞，也是悠闲得很。我们一行在菜场边上找了早餐摊，点了小米粥、苞米碴子粥尝尝，也回味不到那些年下乡时的滋味了。菜市场不大，菜蔬也不多，尤其是鱼类少，流通领域还需下功夫。北大荒有的是萝卜、土豆、大白菜，其它菜品种少了。想想，黑土地天寒地冻，饮食文化底蕴不足，最多是小鸡炖蘑菇、杀猪菜几个好菜，南方人到北国真的不适应，但还真有人没办法了，在此扎下根来。
    老七早就联系好了张德法，中餐我们到他家就餐。张德法是我们插友，同一大队的宁波知青，当年大队共有宁波市一起去的知青42名，分成四个生产小队，我们落在第四生产小队，张德法分在第一生产小队。我是1975年10月份离开生产队的，也不知道张德法是什么时候也招了工，到了县城一个建筑工程队，这样的一个秀才式文文雅雅的人，也不知是如何扛住建筑行业繁重的体力活。
    张德法在村庄男知青中，是长得最英俊的一个，号称美男子，他的穿着在知青中也超前，早早地把宁波流行的“黄包裤、黑包裤、白边松紧鞋、海魂衫”武装起来了，男知青中，第一个穿皮鞋的人也是他。他特爱干净，换洗衣服也勤快，当然，他是有许多衣服可换洗，可他出工不多，也算是较懒惰的一个。在他的身上也曾发生过一件趣事：
    一年夏天，张德法洗了澡，把换洗的衣服拿到大队部边上井台旁洗，这是在南方很普通的一回事，把水一担担挑回来，太麻烦了，何况夏天的井水也可以直接打上来洗。张德法蹲在地上洗衣服，这是没办法的，知青都是自己洗衣服，可他一边洗一边被边上的农民开骂了。张德法当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说了，我没招你们，也没惹你们，骂我干吗？是的，围观的人也多起来了，好几个农民参与其中，一起开骂。声音大了，大队部里的一些干部也出来了，他们对张德法讲了，你穿着短裤外出不行，在我们这里叫耍流氓，农民骂你就是讲你在耍流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北大荒的怪是太多太多，有大姑娘叼大烟袋，生下孩子挂起来，窗户纸糊在窗门外，公公穿错媳妇的鞋，而我们也多次看到过，这里的妇女大白天光膀子外出，上身赤膊都可以，而男人穿一条短裤却是在耍流氓，不是怪是什么。当然，当时的张德法是马上回知青点穿长裤去了。
    这么一位美男子，在招工中脱离了农村，进入了建筑队伍，不久他当然被当地美女包围了，他娶了一个当地姑娘结婚，姑娘是在县城火车站售火车票的，工作好，捧的是铁饭碗。改革开放不久，县城建筑工程队倒闭了，张德法失业，有人传言，在高寒情况下，张德法在火车站外摆起了茶叶蛋摊，在西伯利亚冷风中，嗖嗖发抖，一边喊着“火热茶叶蛋哦”。
    大返城开始了，许多宁波知青宁愿辞去工作，也要回到故乡来，我们大队42个知青，只有2位中专毕业后，就地分配在哈尔滨市和尚志市，其他的，也就是张德法没回来了。刚得讯时，我还以为爱情的魔力拴住了帅哥的心，后来有人解释，其实张德法的父母早过了，是大姐把他养大，为了减少大姐的负担，他支边当了知青，知青期间的物资、衣服，一直是大姐在供给，好大姐那。可大返城，把老婆与儿子一起带回宁波，要房子没房子，要工作没工作，大姐也老了，张德法无法回到宁波来，就那样，在桦南扎根了，是我们大队那么多知青中，唯一的一个“芦荡火种”。
    这次重返黑土地，当然，我们都已经退休了，张德法也是一样。一进他的家，发现他变化太大了，一头白发根本不参与焗油了，过去要好看的作风荡然无存，反正是老头一个了，爱咋就咋地。张德法当爷爷了，儿子参军复员后有了工作，分开住，在他的二居室里，我也很有兴趣地转悠开了。80多平方米的商品房才20几万，看来桦南县城的房价是便宜，我看了他家的窗台，砖墙是比南方厚，这也是为了保温所致，我饶有兴致地问，商品房过冬怎么供暖，他讲有地暖，冬天有时候还太热了，必须开窗透透气。因时间紧凑，我还真的不好意思追问自来水管如何保证不爆裂，还有粪管道和下水管道是如何处理的，南方有一年把好多水表都冻裂了，许多水管子爆开，南方许多人提出向北方商品房学习保温经验。
    在张德法的言行中，看不出当年南方知青的影子了，但是在餐桌上，我看到了鳗鱼鲞这道菜，看来年迈的大姐还在记得小弟弟，还在寄来包裹聊表心意。宁波知青在黑土地上大撒种以后，开枝、散叶，许多人是没再能落叶归根，张德法是不回宁波定居了，她的夫人身体也不好，当年宁波知青梅开二度，专列到了桦南县，知青们也慷慨解囊资助过张德法。是的，父母在，家就在，有妈的孩子象个宝，父母过了，大姐也不可能永远地资助小弟弟了，愿张德法在桦南县城安度晚年。
待续！

随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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