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者:沈小英 整理者:江雪琴 时间:2017年4月7日 地点:浙江万里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52225
沈小英,宁波人,1955年出生,1971年9月19日赴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二师十四团支边,1978年返回宁波,顶替母亲在教育系统工作至退休。曾在效实中学从事过打字员和图书馆工作。退休后热心宁波地域文化的学习和传播,作为文保志愿者,现在是海曙区业余责任文保员,同时还是天一阁博物馆、宁波市博物馆的志愿者讲解员。
一、响应号召去支边 我1955年出生在宁波,家有父母和一位兄长,在那个年代,我们家庭的人口算是少的。哥比我高一届,在1970年宁波恢复高中招生时,他被推荐读高中了。待我71年读完初二,却告知这届高中不招,我的学生时代就这样结束了,当年我16岁。像我家这种情况,两个孩子必须要走一个,但去外地支边还是就近务农,却没有限定。正当我不知所措时,听了一场来宁波招人的内蒙兵团二师十四团干部做的动员报告,好像是个现役军人,介绍了内蒙兵团的一些情况……我们这些如白纸般单纯的学生就被“忽悠”了。我从小就有一个参军的梦,在没书可读的年代,当兵是最好的出路。当时我的几个要好同学因是部队子女,都提前当小兵走了。我想当不了正规部队的兵,当个兵团战士也行,反正都是军事化的部队管理。再者,当时的宣传口号是“好儿女志在四方”“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我们从小就是听着这一种声音长大的,属于热血青年,当时只想着要走就走得远些吧。文革中,身为小学校长的母亲受到冲击,被挂黑牌扫厕所。父亲是逍遥派,没有积极参加运动也受到排挤,造反派的大字报都贴到了家门口。在这种情况下,我响应号召要去支边,他们也不敢干涉,再说十六、七岁正处青春叛逆期,就算父母反对也不会听的。我没有同他们商量就私下报了名,然后拿着“户口簿”去湖西派出所把自己的户籍给迁出去了。后来才知道,我们这批支边任务本来是落实在上海的,但上海已经动员不出那么多人去支边了。正好碰到我们宁波知青办的人,就把这个任务接来了,这也是我们宁波市区学生支边的最后一批。 我家原住在月湖边的柳汀街15号,陆殿桥旁的天官第(现月湖景区菊花洲)内,是去宁波火车南站的必经之路,那些年敲锣打鼓送去支边的队伍常常从我家门口走过。居委会还让我们到那些不愿上山下乡的钉子户家里去做说服工作,甚至还逼着让人家把户口簿拿出来。我们那时还小,打砸抢的事没有干过,但动员人家去上山下乡的事是做过的。所以当轮到自己的时候,就用不着别人来动员,积极主动就去了。离开宁波时的场景是刻骨铭心、永世难忘的,我们披红戴花,从学校出发,被吹吹打打的队伍护送着,沿途尽是夹道围观的人群,火车站广场早已人声鼎沸,锣鼓喧天,高音喇叭里播放着毛主席语录歌。我自始至终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上了火车还一直是笑着的。倒是我母亲在给我整理行装时落泪了,说“那么远的路,那么冷的地方,你能过得惯?”我却很拧,说“只要人家能过,我也能过”。现在想想,觉得很不懂事,非常对不起父母,以致后来一直让他们牵肠挂肚,不得安宁。
二、融入兵团新生活 内蒙古虽然没有新疆、黑龙江那样远,但我印象中去时火车上好像也过了三个夜晚,因为是专列,各站点都要为其他车次让行,到达终点乌拉特前旗车站时,已是半夜三更。我们在狭小的黑咕隆咚的候车厅里被点名声呼喊着,分配集合到各自的团、连,再乘上不同的大巴前往。乌拉特前旗是内蒙古兵团二师的师部,距离我们十四团团部(苏独仑农场)大概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路况很差,后来被兵团人戏称:晴天是“扬(洋)灰路”,雨天是“水泥路”。沿途经过沙丘荒滩、满目浑黄,不见绿色。我们一路颠簸着,晕晕乎乎地被送往十四团,我被分配在八连(当地名:二驴湾),到达时天已经大亮了。 据了解,二师十四团组建于1969年,从该年的3月到1971年9月,兵团战士分15批次从河北、北京、天津、浙江、山东、包头、呼市等大城市来到这里,约有3000多人。最早去的是北京知青,据说那时还没有房子供他们住,于是就拓荒挖坑,住地窨子(穴居)。他们自力更生搞基建,用土坯垒墙后抹上草泥,盖上苇草之类做屋顶。等我们最后一批去的时候已经有坯砖混搭的房子住了。 我被分在八连四排十六班。记得当时正副排长是邢军和张涛(天津知青),班长是祝淑华(青岛知青),她们个个都像老大姐,来接我们时不免流露出怜惜的神情:“怎么都来了些小孩呀!”记得我当时的个头1米58,体重83斤,脸色蜡黄,比较瘦小,感觉还没长开似的。我们宁波当时还没有什么知名度,那些老高三也只知道宁波是历史上“五口通商”的港口之一,仅此而已。我们只得告诉大家,宁波就在上海附近,好让他们知道个大致方位。当地的村民及孩子们则围过来七嘴八舌地看稀罕,因为他们听说南方的上海人都是烫卷发、画眉毛、涂红嘴唇的……(现在当然不足为奇了) 我们团的南方兵只有宁波人。因那时普通话在宁波的普及率不高,连学校老师上课都是在用方言,所以刚去时,我们宁波知青和北方人的沟通还闹过一些笑话。我因得益于永丰路小学的全程普通话教学,居然还给大家当起了翻译。说实话,我们只有小学四年级的正规教育学历,六六年文革开始,一切都乱了,教育完全是为政治服务,我们学工、学农、学军,晃了几年就算初中毕业了。和其他城市的知青比起来,我们宁波知青年龄小,见识要浅些,不如北京、天津、还有青岛这些大城市来的人,他们很多都是老三届,上过高中,懂得也多。 在我们兵团,连级干部以上都是戴领章帽徽的现役军人,比如连长、指导员,还有军医。后来听说他们在部队里也是受派性排挤的对象,才调来边疆兵团工作,带有发配性质。我们的待遇和部队一样,只是不带领章帽徽。新兵发的挎包、水壶、棉被、军大衣、冬三套、夏三套,包括衬衣、内裤都有。但据说是我们兵团自己的军服厂做的,跟部队真正的军装在颜色和布料上还是有些不同。反正一看就知道是兵团服,不是部队正规的军装。我们离家三年后才可以第一次探亲,以后便是每年一次,路费可以报销。这些比插队知青的待遇要好些,他们回家都是要自己掏路费的。大概是在一九七五年左右,兵团改制为农场,我们开始拿工资,记得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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