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衲 于 2023-5-15 07:38 编辑
伍友一家子 王龙庙位于施岙村头的小山坡下，说是庙，没有神像，只有几间破旧的小屋，一些孤寡老人、贫僱农、外来人员被当年的政府安置在此，成了这本来就穷的小山村中的贫民窑了。伍友一家子就是这贫民窑中的一户。 伍友有个爹，人称“老毛头子”，生得和年画中的财神菩萨酷似，只是财神菩萨戴得是官帽，他戴得是“地主”帽子，这是他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唯一“遗产”。那些年，土地没收，绍兴城內的作坊被公私合营，至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他家又被动员去乡下，因原藉农村巳没立足之地，故被遗迁到这个人烟稀少、举目无亲的施岙村，一家七口，自谋生计，为国家省下了一年一千多斤的口粮，要知道，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省下这口粮，可是响应国家“改造”的实际行动！这个老毛头子，人也如菩萨般老实，没有话语，没有声响，他这个地主少爷，没什么能耐，要不是解放，他这个家也会在他手上败光。如今，背个锄头，每天跟生产队副业队出工，以谋取一份口粮，减轻全家负担。 伍友的老妈，一个干痩的女人，二眼深深地陷了进去，二颊干瘪，并不高的脸骨却凸了出来，为了这一家孩子，她可自巳不吃不喝，也要让这些儿女得个温饱。她架着眼镜，嗓子嘶哑，她是家里的“内务部长”，也是家里的“外交部长”，村中有事无事，都是她出面交涉，那些年，村里分配实物，对这个“地主家”，时有偏压，都是老妈出面与村里理论，不论按户头分，还是按人口戓工分值分，她们家都不是这个数！老妈操一口绍兴活，语调滑稽，村民们似懂非懂，有时她还会说，我家与主席同姓，你们可不能太亏待我们，否则是对主席不敬！那股腔调，让人忍俊不住。乡亲们还是老实本份居多，只要不损及自家利益，没人会因此责难她，老妈为了这个家，她是无所畏惧，耗尽心血。我时常看到她痩弱的身影从小道上走来，嚷嚷着，不知其所云。 除了爹妈，伍友是这个家中的老大，中等的身材，白皙的脸，可与现代电视剧中的名星媲美。我们到乡下的那一年，他巳二十八岁，因为身体不好，生产队安排与我们知青一起出工。一个大男人，还没有成家，谁家也不愿意把女儿嫁到地主家，况且家穷、小伙子劳力又不好。从绍兴迁移到施岙村，那时他巳近二十岁，挨饿受冻，从来没经受过农村生活的他，在挖河塘、修水库、早春下水田的劳作中拖垮了，一家子弟妹尚小，他与父亲、大弟得坚持出工，即使只一半的工分，也要让全家有口饭吃。 和我们出工时，知青中顽皮的会寻他开心，藏了他的衣裤、故意搞湿，他从不生气，知道我们并无恶意，笑着与我们周旋，还经常讲笑话给我们听，渐渐地我们与他是亲密相处。他知道的农亊知识很多，时常传教我们，因此大家认得了不少山中的树、叫得出地上的作物名，还能辨别一些花草，如黄色的形如喇叭的花是“闹羊草”，牛羊误食会中毒；那种在地头，花朵硕大的是芍药花，不是牡丹，地下块茎能作药；还有竹林中的百合花、荒坡坟头的何首乌、路边的车前草、仙鹤草、七叶一技花------，但他却没管好自巳的身体，他时常咳嗽，吐出粘粘的痰，有时脸色潮红、气喘，他苦苦地支撐着，与病魔作斗争。 我刚到施岙时，大队新建会堂，面向大路边的山墙上，我用油画画了一幅主席着军装的半身头像，并用四个葵花衬托，泥工匠用水泥堆雕葵花，着色，路过的山民都说好，你往哪边看，主席都看着你。（来乡下前，我跟宁波工艺美术社的年青老师去过多地画主席宝像，因此有些基础）大队因此以为我能油漆工，派伍友做我帮手，修复大队的一张破旧的乒乓台。其实我一窍不通，不知如何下手，这伍友却小心地请教我，我说了实语，于是他就调石膏粉、填密、打磨，每次都先请教我，最后我们拉线、上漆，画框线，算是完工交差。其实，伍友会油漆、会修车补胎，大队开会，汽油灯是他点亮，他还懂一些草药，自已釆来煎着吃，以控制病情。 伍友终于病倒了，中午、晚上发热，出虚讦，去医院确诊为肺结核！那个年代，肺结核巳不是不治之症，只要用药、调养好，病是能痊瘉的。他在慈城医院住院四十多天，不但病好了，人也胖了，睑色红润，更使人想不到的是，他带回了一个城里姑娘，清秀的脸蛋，薄薄的嘴唇包着二排洁白、崭齐的牙齿，弯弯的眉下笑意吟吟。村民们都不敢相伩这是真的！？ 原来，那姑娘的父亲也住院，与伍友同一病房，她每天会给他爸送饭莱，她不在时，伍友就会帮着照料，她在时，伍友会讲很多故亊给他们消遣，伍友为人细心，姑娘晚回，他会送上一阵，渐渐地得到姑娘好感。伍友早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世、家境，这更激起姑娘同情，她毅然决定要跟随他终生，他身体好，就相生相伴，他人若病，甘心照料。她就拎了一只箱子，不顾家人的反对，来到施岙、来到黄龙庙，在这十几平米的没有粉刷的砖房里，安个窝，真所谓是家陡四壁，一张竹床，几个櫈子加一张桌，她毫无怨言。小小的房间点亮了生的火光、然起了生的希望！人们都惊呆了！感动和钦佩难以言表。 这就是爱的无私、爱的伟大！我们赞叹姑娘的纯情，也钦佩伍友人品的魅力。想想如今的女孩子，嫌比这嫌比那，结果把自巳的年龄都比大了，最后被戏称“剩女”，令人唏嘘！（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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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5-15 07:35:09
发表于 2023-7-27 15:43: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