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有梅，几代清香：沈祖伦老省长的爷爷居然是“海派”职业画家沈啸梅

斯舜威

昨天《吾国斯文》推送《他为何坚拒接任浙江省委书记》，引起热烈反响，今天一早，阅读量已经2万+，到下午已经5万+，还在继续攀升。可见老省长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之重要，可见人们对清官、好官的渴望和尊重。

许多朋友留言、发私信，提供相关材料，转发有关文章，让我对老省长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也对他的人格魅力更加敬重、钦佩。

不少朋友希望我写一个续篇。

沈老省长爷爷还是个职业画家。沈枚（1875-1949），字啸梅，号瘦鹤老人，鄞县人。出生于理学世家，为著名海派画家钱慧安的私淑弟子，师事任伯年，是任伯年的关门弟子。光绪二十一年（1895），沈枚开始寓居上海，以卖画为生，擅长人物、花鸟，兼及山水，笔墨传神，为当时海派名家之一。

这个信息是不是确凿呢？

记得江长者的爷爷江石溪是画家，这是我亲耳听他说的，他在一次来美术馆挥毫时对周边的人说：我爷爷江石溪是名中医，也是一名画家，我从小耳濡目染，书法也是有童子功的。如果沈啸梅真的是沈老省长的爷爷，那确实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说明家学渊源，传承有自。

为此，我通过几条途径进行确认，其中一条是通过我曾在宁波担任过厅级领导、退休前又曾在宁波市政协任职的大学同寝室同学朱兄，政协多研究文史的高手，一定知道详情。他告知，问了好几位专家，最后宁波美术馆馆长韩利诚确认：沈枚确实是沈祖伦的爷爷。

我颇觉有意思，韩利诚馆长我自然熟悉，是美术馆同行，我居然绕了一个圈，转了好几个弯，最后求教到他头上了。

沈老省长不以书法名，更不以书法家自居，但他的书法其实是很见功力的。昨天的推文配了一幅插图，是印在书的扉页上的，内容为：“胡耀邦家有祖训曰 屋矮能容月 楼高不染尘  一位教授只改两字以念耀邦之人格，谨录如右以誌纪念 沈祖伦书于丁酉年春月”。

按：改了这两个字后就变成“身矮能容月，位高不染尘。”耀邦同志“身矮位高”，小平同志“身矮位高”，祖伦同志也是“身矮位高”。历史上有多少“身矮”者令人刮目相看啊！

有朋友留言说：“学者型书法，非老干体，与姜东舒钱法成一样的领导书家，很像欧豪年味道，这是沈老书法文集封面么？”其实，我倒觉得沈祖伦先生的书法和姜东舒、钱法成并不是一路的，倒是和于右任的风格很接近，平淡自然，风规自远。沈啸梅先生是他爷爷，他也可以如同江长者那样自豪地说：“我的书法也是从小耳濡目染，童子功。”

然而，他从不对人言，连他身边的人也不知道他有一位“海派”名家的爷爷。因为我求证的其中一条线，就是通过朋友向多年来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确认，他们回答不清楚。但此时我已经掌握了一些材料，有了确认的判断，只是需要一个权威认定。他的低调内敛由此可见一斑。

关于沈啸梅和他儿子沈曼青，张美翊在致朱复戡（百行）的一封手札中有所提及，兹将这封手札引录如下：

按：张美翊（1856-1924），号让三、蹇叟，浙江省宁波人。清末著名学者、古文学家，“浙江三杰”之一。为薛福成、盛宣怀、曾韫幕僚，曾出使西欧英、法、意、比四国，考察政治民情，著文以告国人，眼界开阔。两度出任南洋公学(上海交通大学前身)提调兼总理(校长)。早期门下弟子有李叔同（弘一法师）、王正廷（南京国民政府外交部长）。朱复戡（1900-1989），原名义方，字百行，号静龛。40岁后更名起，号复戡。十二岁就师从张美翊。

斯按：从这一通手札可以看出，沈祖伦的父亲沈曼卿也精通绘事。而且得到了蹇叟老先生的首肯：“沈筱梅之子曼卿为我写笠履像，极肖。”估计后来忙于商务，无暇及此，不以绘事名。“停云社”成立于1921年，这封手札大致写于这一时期。

沈祖伦与爷爷有着18年时光的交集，不管是否生活在一起，不管有否向爷爷学习，“耳濡目染”四个字，应该言之不虚。

沈筱梅即沈枚(1875-1949)，字光初，号啸梅、唐鹤山人。浙江鄞县人。为任伯年关门弟子，工花鸟、人物、尤工传神。有《沈啸梅画集》行世。

沈啸梅的作品，至今在拍卖市场仍可看到。2020年，中贸圣佳就上拍了一幅由近代沈心海、沈枚、潘琪等书画名家所作的《八仙祝寿屏》。画中人物形神具备，造型各异，设色清丽，简洁古雅。

《八仙祝寿屏》（八条选二），其中右侧古松高士图，即为沈祖伦爷爷沈啸梅所绘，题跋：“甲子季秋中浣之吉，甬上沈啸梅写于

在鲁刚写的【鄞州往事】《殚精竭虑守护宁波：——沈曼卿、金臻庠、沈祖伦解放前夕的护城活动》一文中，对此有着生动的记述。

其中写到：“沈曼卿出生在职业绘画家庭，南京东南大学毕业，为人方正刚直，博学多才。大学毕业后在中共宁波地下党创办的培英女中任教，对共产党领导革命有新认识。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沈曼卿避居上海，随后又先后去奉化、广西和鄞县等地中学任教。其岳父在宁波东门街开中实大药房，1934年，岳父病逝，沈曼卿接替经营中实药房，弃教从商。他学历高，人品好，声望高，颇受西药界推崇，宁波西药界成立同业公会，推选其为理事长。1944年，他代表西药界出席宁波商会代表会议，又被推选为海曙镇镇长。1948年秋，与进步人士金臻庠等联络鄞县城区（宁波）包括海曙、灵塔、镇明、长春、江东、江北、西郊、北郊等8个镇镇长上书国民党中央政府，要求免抽壮丁，遭到中央政府训斥，被指责受共产党指使。当时，沈曼卿已与四明山根据地联系，利用中实药房四明根据地购买西药，受到党的赞赏。”

又写到：“沈祖伦是沈曼卿的次子，共产党员，当时年方弱冠，高中毕业，在镇北沙河小学教书，中共慈镇县工委政治交通员。”特别有意思的是，文中说：“根据四明工委组织部长薛驹派党员到宁波城区恢复党组织的指示，中共慈镇县工委了解到在镇北沙河小学任教的党员沈祖伦是宁波城区人，父亲沈曼卿是中实大药房老板、进步人士，并担任海曙镇镇长，同时，沈祖伦还与宁波三一中学进步学生有接触，因此，派其到宁波恢复党组织。”

插上一句，沈祖伦在家行二，老三沈吟（参加革命后笔名）就在三一中学读书，是进步青年，参加了地下工作，中学尚未毕业就投笔从戎，牺牲于朝鲜战场。他入伍第二年，沈祖伦代表全家向他写过一封家书，但是很久没有收到回信，再后来收到的却是战友写的沈吟牺牲的信。

没有想到，39年之后，即1988年，薛驹是浙江省委书记，沈祖伦是浙江省省长，他们的革命联系，可以追溯到1949年宁波解放前夕，真是一段佳话。

3.身为省长，他居住的房子居然是自己掏钱装修的

我在《他为何坚拒接任浙江省委书记》一文中写到“还真有坚决不住84号的人”，有朋友留言告知，他不但不住84号，他的房子还是他自己花钱装修的。

留言说：“当下再也不会出现与（如）沈祖伦这样的干部了。他家的房子的装修他坚决不要管理局来做，全部自己弄，他夫人张亦梅身体不好，也帮不上忙，两个孩子都在外地，他自己叫了施工队，材料也自己买，坚持不揩公家一滴油”又说：“他还有许多的事情都没有公开，他们一家人是人之楷模。不会再有人能做到这样了。我和他们一家挺熟的，我知道他们有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如果都说出来，现在位的人情何以堪！”我的另一位朋友也对我说：“名家之后。那本《茶余饭后》我有的。我与他认识很早，情况基本了解，很多那时的故亊更为动人。只是当下是否合宜说，吾师懂的。”

昨天晚上、今天上午，有两位朋友私推给我武汉大学法学教授孟勤国的文章《沈祖伦老省长，请带上我的深沉感恩！》读了之后，深受感动。

——您应该不知我是谁。我与您只有一面之交，人生偶遇。对于您而言，1978年4月的一天和以往一样忙忙碌碌，您未必记得一个21岁的年轻人推开您办公室门向您求助的场景，不会知道这个年轻人此后45年的人生轨迹。但对于我而言，这是一生最重要的定格，我的命运由此转折。

那时，您是绍兴县委书记，我是绍兴八字桥小学的代课老师。您对八字桥小学有印象吧，当时叫反帝小学，校内有俯视全城的天主教堂，校外有立交桥之父的南宋八字桥。

——  1977年恢复高考，街道办不允许我报名，依据是病残青年不符合身体健康的报名条件，我也觉得在理。可是，高考揭榜，一位近视度数比我高2倍的文友被复旦大学录取，说明视力不是身体健康的指标。于是，我白天上课，晚上自学高中数学，准备参加1978年高考。

出乎意料，街道办还是以同样理由不许我报名。看着几个街道干部那斜视的眼神和不屑的脸色，我明白他们没有忘怀母亲当年的刚烈。小民对权力的冒犯是一个无法以论理打开的死结，那就找能管住权力的权力吧。

——  我经常写点小诗、杂文，还向上海文汇报投过一篇长文，年轻不识幼稚，挺自恋，装订成册的手稿约2厘米厚。那天上午，我带着手稿来到塔山脚下的县府，那时的县府没有岗哨，自由出入。我不知县府有哪些部门，该找哪个部门，只能在县府办公楼随意转。转到一栋楼的二楼，有个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没敲门就推开了，那时，我还不怎么懂礼貌。

您正在办公桌前埋头看文件，有点诧异地抬头问找谁。我说：同志，我想参加高考，街道不给报名。您边问为什么边绕过办公桌，拉我坐在凳子上听我叙述，听完后您一页一页翻阅我的手稿。翻完后您说：你是一个有志青年，街道应该支持你高考，你去报名吧。我嘀咕：街道不会给报名的。您笑着说：会的，你现在就去！我半信半疑地离开，忘了和您说声谢谢。

半个多小时后我到了街道办，街道干部二话没说就给报了名。我正有点奇怪，一个街道干部阴阳怪气地冲我：你有本事！县委书记打电话给你报名！没念一天高中就能考上大学？我扫了他一眼，走了。

这时，我才知道您是县委书记，后来，我才知道您是沈祖伦书记。再后来，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您的消息。当我以绍兴地区文科第二名成绩入学西南政法学院时，我庆幸没有辜负您的眼力和厚爱。

斯按：事情就是这样，人生就是如此，对一位“父母官”来说，可能仅仅是一个电话的举手之劳，对孟勤国，却改变了人生的命运。

问题在于，我们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领导”，又有几个原意为素不相识的老百姓来一个这样的“举手之劳”？

我说，用不着说什么为什么什么服务的大话，实实在在为民排忧解难，就是积阴德！

（斯舜威）

2023年3月2日

沈啸梅先生绘画作品选登（所有图片均引录于网络，本人未见原作，本选刊不作为收藏鉴定依据，仅供了解沈啸梅艺术生涯欣赏参考。如有侵权，请留言告知，将妥善处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