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敬仰

我与妻子都是当年的知青，相识于农村广阔天地。第一次上门去见未来的丈人，自然准备着聆听他的教诲，接受他的盘问。见了面后，衣着朴素的丈人既无盘问也无教诲，只是微笑地请我落座。看得出，未来的丈人热情敦厚但不善言辞。

　　那时，年轻人的工资不高，办一场普通婚宴也是一笔不菲的花销，所以，我曾准备迟几年结婚。然而，我的丈人却早已为女儿预定了婚期，并支付了整场婚宴的全部费用。

　　丈人平时言语不多，对我们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们年轻人对待工作一定要认真负责！”他几乎不谈自己的往事，我从丈母娘处曾获得如下一些零碎信息：

　　解放前，丈人曾是铁工厂学徒，没有读过书，所以不识字。解放后，参加了扫盲班，才摘掉了文盲的帽子。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却爱专研机器设备，他年轻时曾在厂里搞过技术革新，获过奖，后来，就成了厂里的中层干部。但是，他在办公室坐不住，上班时间总是喜欢待在车间里机器旁，所以，衣服上总是沾有油渍。

　　丈母娘说：“他其实就是一个普通工人，大家都叫他‘韩师傅’。”

　　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他的大名——韩小狗！丈母娘解释说：“从前的贫苦人家，担心养不大自己的孩子，往往给小孩取一个‘小狗’或‘小猫’的名字，希望小孩也能像小狗、小猫一样不易得病，容易存活。”

　　话虽然说得很明白，也颇有理，但是，这一大名还是让我与热心敦厚的丈人之间拉开了些许距离，我当然不敢当面叫他一声“小狗丈人”，也怕听到有人喊他“小狗师傅”。1990年，我的丈人突发脑溢血去世，享年仅58岁。我为失去一位慈祥敦厚的长者而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