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觉民 于 2022-9-14 09:18 编辑
余姚市三七市镇相岙村大池头,旧属慈溪县金川乡云山里二十五都西二图。村后有一条叫黄泥坳的山路,路西是黄龙尖(志称黄洞尖)南坡,路东是窑山。这条山路的起点在大池头庄屋的门口,翻过山坳,那边是杨家庄。 黄龙尖南坡是一块风水宝地,仅墓道就有好几条,墓道上有石坊、华表和文臣、武将、石马、石羊、石虎。当地的退休教师、今年79岁的袁宝年先生告诉我,小时候放牛,他经常爬马背,石马被孩子们骑得精光滴滑。所谓窑山,也是一处古窑的遗址。袁先生说,近几年来过好几拨考古的人,前窑山已经被挖得一塌糊涂了,结论是普通民窑。对于这个古窑的遗址,我在光绪《慈谿县志》中看到过有关记载:“相岙口有相君庙……乡人言庙外地即鸡鸣湖旧址。曩有陶瓦者掘泥于此,得船桅等物。”从前陶瓦者所掘之泥,就是在窑山上烧制陶器。 庄屋是旧时坟墓的管理用房,墓主的后人和守墓人家的关系称为“坟亲”,世代承袭。随着土地的公有制,“坟亲”这种特殊的社会关系才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袁宝年住过的庄屋,位于前窑山东麓,是一座三合院,院门前有几级石台阶。坐东朝西的三楹大厅,南边五间大厢房,北边五间小厢房。据袁先生介绍,主人是慈溪城里骢马桥钱家人。大厅里原先摆着钱氏祖先的牌位,每年清明节,主人都要在这里举行祭祀活动。大厅南山墙外是两间灶间,靠西的三间由他们一家居住。大厅北山墙外五间小厢房是柴间和什物间。袁先生告诉我,他家祖籍在双河和山,曾祖父由和山迁居施岙魏家。光绪末年,祖父因接替其堂姐夫董某管理钱孝子墓,由魏家搬到大池头庄屋。魏家与大池头不远,隔一条裘家岭。袁宝年还说,他家从曾祖起,去世后都葬在裘家岭旁的火烧山。 钱孝子是何许人?查光绪《慈谿县志》得知,南郭门内旧有孝子坊,是乾隆四十八年为钱秉虔立的。钱秉虔,字汉宗,号诚庵,监生。生于康熙五十一年,卒于乾隆二十八年,享年五十二岁。 据《慈谿县志.列传》和《钱氏宗谱》介绍,康熙末年有一个叫钱象正的人,因家境每况愈下,只身闯关东到兴京做生意。他一走数年,音讯不通,妻子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生活十分拮据。钱象正的儿子钱秉乾(后改名秉虔)九岁时就会赚钱养家了。他是孝子,在外面只要有好吃的,必定带回家与母亲分享。 雍正三年,小秉虔十四岁。他每天看着母亲思念父亲,心里很难过。有一天,秉虔告诉母亲:“我要去找父亲!”虽然路途遥远,但是,秉虔已经打定了主意,母亲只好含泪答应了他。剩下十一岁的弟弟秉坤,与母亲相依为命。 这一天秉虔已出山海关,他向一位老人打听去兴京的路。老人指点他说:“前面有冯记药铺,经常有马车去兴京进药材,你可以过去问问。”终于看见了冯记匾额,走近了又听见一个南方口音的小伙计正与掌柜说话,他兴奋地上前行礼,问道:“去兴京怎么走?”小伙计他乡遇到一样口音的人自然很开心,爽快地说:“我就是要去兴京的,我们可以做伴。”于是,秉虔搭上了去兴京的马车。 总算找到了父亲,带着父亲的一点积蓄返程了。这一天行至宿迁,父亲突然得了急病,无奈入住悦来客栈,心想憩息几天再走,谁知病情沉重。郎中说,如果这几天不见好转,你父会有生命危险。看着床上的父亲,想起古人有“割股疗亲”的故事,秉虔暗下决心,准备明天煎药时,也从腿上割一片肉和在药里来医治父亲。恍惚间,门外走来一位白胡子老人,从袖子里取出一粒丸药说:“孩子,可怜你一片孝心,用这药丸救你父亲吧。”说完便消失了。秉虔顿时清醒,立即帮父亲服下了药丸,病很快便痊愈了。这一年,秉虔十九岁。秉虔万里接父回家的故事,被街坊传开了。在钱秉虔去世二十年后,慈溪县奉旨赐帑建坊,入祀忠孝祠,并在南门建造了孝子坊和孝子祠。这就是庄屋背后的钱孝子的故事。 钱孝子墓在黄泥坳东侧后窑山的山坡上。毛竹林中有一个杂草丛生的土坑,袁先生说:“这是穴基。坟是上世纪50年代拆掉的。有宽大的横碑、有后泥弄、拜台有三层,墓前的拜台很宽敞。最下面的拜台下有一个龙丝竹园,四周围了竹篱笆,一直围到黄泥坳的路边。沿龙丝竹园的篱笆,有卵石路通墓前。当时相岙水库已经开工,大池头的农民没有参加做水库,每天拆坟、抬石头,石料都被用作造桥、造闸。黄龙尖南坡的古墓很多,牌坊、华表和石人、石马都是那时候炸掉的。” 袁先生还告诉我:“庄屋有田有山,但产权是庄屋主人的,守墓人只有使用权,代价是义务打扫、整修坟墓、提供清明祭祀用的供品。从我记事起,清明的前几天,父亲就要做麻糍了,钱家人每年来上坟,大厅要摆两桌酒席,回去时还要吩咐我父亲挑几担谷给他们送去。土改时,墓产被政府征收,庄屋被钉上公房的牌子,我家住的五间南厢房每年要向房管所交4.50元钱的房租。大厅和北厢房后来被生产队占用,大厅做仓库,北厢房东边三间做牛厩间,西边两间后来卖给了罗姓人家。大概1970年以后,生产队将大厅和北厢房的牛厩间拆掉,移地建造了五间仓库。又过了很多年,罗姓人家也将其买入的两间北厢房拆掉,翻建成水泥结构的楼房了。如今,只剩下大厅的阶前石、朝西的围墙和五间南厢房还是原来的模样。200多年了,也算是阅尽了人间的沧桑。” 门前的黄泥坳山路还在,偶尔还有山民进山劳作的身影。不过古墓群消失以后,清明时节已经没了往日的热闹,尤其是庄屋,再也不会有车马盈门、络绎不绝的景象了…… 此文原作者: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叶龙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