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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画里“任性”· 阮元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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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26 13:29: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口述者:阮元络
整理者:屈钱丽
间:2016年4月24日
点:阮元络老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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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元络(1950-),1969年下乡到黑龙江集贤县,后长期在双鸭山市工作,1996年才调回宁波。曾任黑龙江省双鸭山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双鸭山矿区美术协会理事长,宁波市江北区书画家协会副主席。现为浙江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浙江省版画家协会会员,二级美术师。版画作品入选过东北三省版画联展、黑龙江省美展、全国煤矿美展、浙江省版画展以及宁波·温州小幅美术精品联展、宁波市优秀版画作品展等,多件作品获奖。近年作品多以纸版画探索为主。

  一、下乡到集贤
  我是1950年出生的,因为生日小,所以9岁才上小学。1966年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正好读初三。下乡的时候我是20岁,是69年的4月27日去的黑龙江,就宁波来说,我是第二批去黑龙江的。第一批上萝北 ,第二批上集贤 。为什么上黑龙江,这没有选择的。不管家庭出身好坏,那一定要去的。我们一同去的人里有的家庭出身是非常好的。最大的区别就是,出身好的如果不去,革委会就会到家里来做父母亲和孩子的工作,来动员你。家庭出身不好的,那就自己看着办,弄不好就是给你点颜色看看。我家里还有个哥哥,后来他也下乡了。因为家庭出身不好,我们也不敢说什么,没有资格跟上面的人去谈条件,说我们家里得留一个。不过后来还是被照顾了,我哥下乡到宁海。说句老实话,我不愿离开宁波。但我也恐怕我不去父母要受苦,我也是属于被迫去的。
家庭出身的事就简单提一下,过去的这一页翻过去了,我也不去想太多了。但你们年纪轻或许不太知道,出身好坏的下乡地点分配是有个大框,但是也不绝对。一般来说,出身好的人上兵团,那是属于部队编制的兵团战士。还有上萝北的,萝北属于边境,是需要办边境证的。我们这一批人就在集贤。集贤的知青是宁波最活跃的一批,最近十多年来,每年的4月27日都要聚会。
  47年过去了,现在回忆起来觉得当时确实挺受压抑的。因为在文革的时候,出身好的人,他们是比较有底气的,但我们是不敢说的。当时说话有讲究,说错一句话就要有麻烦。我初中的时候,在班里学习是比较好的。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高中也不一定会让我去读。
  上集贤以后,我插队的那个村,正好在煤矿的中间。这个村慢慢被煤矿吃掉了。那里的农民可以上矿里去工作。当时我们觉得这个机会是好的,你上工矿企业总比去农场强。现在看来不一定好,煤矿工作又脏又苦又累还危险。好在我能画点画儿,就把我留在地面上搞宣传。那个时候特别需要宣传,下达任务了,我们就开始宣传。那时候什么都是跟政治运动联系在一起的。
刚下乡的时候,我们这一个大队有20个知青,有16个男知青,4个女知青。起初,我们住在老乡家里,4个人一铺炕。后来生产队觉得老住老乡家里不好,他们就把那个马厩旁边的房子打扫一下,修一修,我们就住进去了。生产队说上面有一笔知青的款给我们建个青年点,让我们先克服一下。几个月以后,房子建成了。专门有一栋房,共4间。一间是女知青住的,另外三间是我们男知青住的。
  乡下吃的基本上是粗粮。到的第一天,我记得非常清楚吃的是小米饭。我咽不下去,现在我倒觉得这玩意是粗粮,有好处的,可当时觉得这怎么整啊,馒头也吃不下去。有的知青就给馒头挖个洞,抽烟的时候当烟灰缸用。农民看到以后非常的气愤,现在我们想起来是应该气愤的。怎么这么作践粮食呢,农民吃细粮要到割麦最累的时候才吃得上,平时哪有细粮吃。你们拿馒头不当粮食,当烟灰缸真是要批斗,要被气死的。当时生产队给青年点派了一个厨师,每天都有黄豆、大豆腐什么的,但是我们也不爱吃。那些东西都会被倒进泔水缸里,被老农看到了,说你们这些知青真是不行,你们倒掉的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东西。但是我们当时也真是难,在宁波吃大米饭,又有那么多海鲜蔬菜,东北的这些东西实在是吃不惯。所以当时最苦的一个是岁数小,想家。还有一个就是吃。后来生产队只给做饭,菜让我们自己解决。解决啥啊,我们就跑出村四里地,那里有一个小卖店,买固体酱油。回来后,我们就用热水一泡,拌着玉米馇子吃。还有就是靠家里托运,什么咸带鱼啦,梅干菜啦,笋干啦就吃这些东西,有时还托运大米。大米什么时候吃呢?我们一个学校的朋友,挺长时间没见了,大家联系一下,农闲了过来,家里带来的细粮大米,有什么就做什么,有时候还偷鸡偷鸭来吃。大家一起吃,一起喝酒,也挺开心。

  二、我与绘画的缘分
  我小时候喜欢画画,在学校的时候也出出黑板报。文革的时候,组织叫我做一些街头的宣传,这样我就接触一些美术的东西。对于进美术学院当一个画家的奢望是没有的。我觉得我美术上的发展,是得益于这块黑土地,这是我的心里话。因为是黑龙江把我培养出来的,留在宁波说不定还没有这个经历。因为在宁波就跟家人在一起,可能别人认为我家庭出身不好,不给你机会。我在黑龙江是知青,到工矿企业他们不会追究我家庭出身,有本事就用你。
  我69年4月份去黑龙江的,70年1月份就探亲回来了。大家觉得扛不住,农闲了嘛,就回来了。我老家在上海,有一些亲戚在那里,我就上亲戚家去玩。我的一个亲戚画了一幅油画,顿时我眼前就一亮。我知道她小时候画不过我的,就问她你怎么画得这么好。她说厂里的工宣队老师为了配合宣传就教她。我说你教教我吧,她很痛快答应我了。我花了二十多块钱买的颜料,那个时候算很多钱了。我就在她家里画,第一幅是样板戏里的杨子荣。临摹出来以后他们都来参观了。他们说怎么画得这么好,我亲戚的老师也来看了,他也说画得好。当时兴趣就来了,在上海住了两个月没回宁波,我觉得在那里我可以学点儿画。回到宁波以后,在家里我也在临摹,临摹毛主席像。探亲结束后回黑龙江,我带那么多颜料,我想是不是画个毛主席像,那个时候毛主席像是很受欢迎的。我向大队书记说了自己的想法以后他们很支持,说画吧。我就画了一幅挂在大队办公室,现在想大概不怎么好的。当时我觉得画得挺好,大队还挺自豪,来一些公社领导,就介绍,你看这毛主席像,是我们知青画的。这其实是一点点给自己奠定基础。
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5132\wps2.png  我在黑龙江干农活干了两年。后来常被副业队派到煤矿当装卸工。一车皮水泥来了,我们年轻人就扛两袋到仓库里去,一袋水泥100斤,也挺苦的。后来有一次出民工上桦南修铁路,我劳动不会偷懒,挺能干,还写通讯报道,写黑板报,带队的公社党委副书记就认识我了,小阮小阮的叫着跟我关系挺好。后来县里办一个美术创作学习班。这位书记想起了我,马上给我们大队书记打电话,他说,你们大队是不是有一个叫阮元络的,这个今年调出来,县里有两个月的美术学习班,让他来参加。我这辈子感谢这个机会,这个机会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教我们的老师是哈尔滨师大美术系毕业的,基本功非常好,我们集贤知青有4个,都在这个班里。有了这么一次机会,我跟画越走越近了。以后在煤矿里面,就是画画儿了。
  1975年的时候我才25岁,第一年在双鸭山市创作的一幅版画就入选省美展了。当时双鸭山市有许多大学毕业的老师,也没有入选。我没有上过学,我的画却入选了。紧接着第二年,我又画了一幅画,这幅画不仅入选黑龙江美展了,还入选了东北三省版画联展,这对我又是一个不小的鼓励。因为东北三省版画联展展出150幅,每个省只能入选50幅,我的版画能挤到50幅里面去,是不容易的,因为黑龙江是版画大省。我一开始喜欢画油画,到了这时就认准版画了。我也不像别人一样会书法,国画什么的,我别的不弄了,就往版画发展去了。
  在工会的时候,我是挺受领导信任。当时我那些美术界的朋友,有些都找了出路去进修。但是这最起码得离开单位一年,我就跟领导提出去进修。领导对我很好,他说你找到学校告诉我,我们领导班子研究一下。这是需要领导同意的,如果说单位正缺人,工作忙不过来,怎么可能让我去呢,况且单位还要支付一大笔学费。那时上面市委宣传部或者总工会,或者市文联发了通知到单位。比如说要抽调某某人,上哪里去,单位领导一般都能答应的,甚至连旅游写生都会同意。我们就背着画夹,拿着颜料,从双鸭山坐火车到大连,大连再坐车到黄山,黄山再到庐山,庐山再到雁荡山。50天一个来回,路费全报,工资照样发。这样的机会很多,领导很支持我。我真要感谢黑龙江,如果在宁波,可能就没有这种机会。
  与此同时,我又参加了哈尔滨师大中文系的本科函授,同学里有后来当市委副书记的,社会人脉多了许多,学得挺值。现在我的学历是大学本科,不过我心里清楚,我学的中文,不比你们现在学中文,因为我学的是函授,三十多岁在职读的。但我比较认真,哈师大老师讲课确实讲得非常好,受过中文系老师的教导,懂得了很多,现在回顾起来许多艺术理论与学习中文有关。83年我又去上海师大学习油画,那时候我已经有两个小孩了。我去的这两年,家里挺不容易的。我对这两年的学习是这么看的,进修确实不同于本科生,本科生进去肯定是随着教育的步骤,一开始画素描画石膏。我们是一个油画进修班,带我们的老师是系主任、教授,原安徽省美协副主席,后来在上海当美协副主席。现在回忆起来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两年开了眼界,懂得了一些艺术上面的东西。当时我都不懂老师说的徐悲鸿画的画格调高,连格调都不大懂。我只知道技法好造型能力强就行了,艺术的感觉什么都不知道。经过学校的学习,理解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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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26 13:34: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觉民 于 2020-11-26 13:41 编辑

  三、黑土地上的28年
  我在黑龙江待了28年,当时走的时候,父母都还在,后回来时他们都去世了。别的知青去了几年或十几年陆续都回来了。我呢没有这个条件,就待在东北。我想待在东北好好干活应该也不错。我觉得单位领导对我也不错,同事对我也很好。我从农村到工矿企业,为了转正整整3年没回来,我开玩笑说整整1001夜过去了,我终于回来了。后来我觉得没有太多的难受了,因为在黑龙江成家了,我爱人是黑龙江的,她是一个干部。我有两个小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大一点,读了博士,现在是华东师大商学院的副教授带研究生了,女儿在宁波电大当老师。
  我为什么从黑龙江的集贤县辗转到双鸭山的呢?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们生产队的位置在矿的中间,这个矿是归双鸭山市管的。生产队正好被矿包围了,这样我们就在矿里当临时工,但是关系还在村里。所以我上集贤县美术学习班是从村里去的。回来以后,村里还是让我上矿里当临时工,矿上当临时工当了两三年,矿里正好有转正机会,要录用一批正式工人,所以我就转正了。当时挺向往在矿里工作能够脱离农村,能每个月挣工资,觉得很不错。那时煤矿的工资比宁波多,井下工人一个月50多,每天还有六毛钱一天的下井补助。因为有美术特长,我不用下井,我在地面是45块钱的工资,那时候真是挺高。当时的农场兵团只有32块钱。当时觉得在煤矿也不错,所以我在双鸭山市待了很久。结婚以后,我妻子在双鸭山工作。我就想办法调动,调到了市里面的地质队,在市里生活了十七八年。
  我说我没有读过高中,但是我的学历是大学本科。我没有入过团,但是现在我是共产党员。因为当时在宁波那个条件,我高中都不可能读,大学根本也不要去想了。我们知青里边有一部分是大队里面推荐的工农兵大学生,但是这个政审很重要,政审不合格是不能去上的。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去考虑这个事情。但是到80年代,我父亲的问题被彻底平反后,我的条件就来了。一个是单位里面把我送出去学习,一个就是提干。现在政企分开了,那个时候煤矿是大企业,那里的干部就是国家干部。我先是入党,然后在工会里面当工会副主席,后来工会主席,再后来当党委副书记。

  四、重回故土
  结婚以后,生活挺顺的。特别是后期大米猪肉什么的供应也多了,就不那么想回宁波了。但是到了95年,我开始有这个想法了。主要是小孩考大学了,等他们大学毕业以后,可以往这里挪动。孩子读高中时怕对他们学习有什么影响不敢动,所以96年以后,我才回宁波找工作。
  当时打听说有人才引进政策,我有两个职称,一个是单位里面做党务工作,高级政工师,还有一个是二级美术师。我觉得我可以来试试。先到一个乡镇企业当企管办主任,到了那以后我很不适应,因为我是国有企业出来的,有很多方面都不一样,乡镇企业的厂长等于是老板了。我跟厂长意见不同的时候,我就说我保留意见,到时候到厂委会开会集体研究。可是哪有什么集体研究,是一人说了算,干了几个月以后就待不下去了。当时算是通过乡镇企业这个跳板,关系落到人事局了,但我辞职以后就没有工作了。我以前画画是业余的,我想可能可以靠画画谋生。宁波有许多画廊,我自告奋勇跟他们说要给他们画油画。他们看了画儿,说画吧,100块钱一幅。我一天画一幅还挺累,有时候画完一幅,他们说按商品画要求还不行,还得改一改。再到后来人家不要了,他说不是你画的不好,我收来的画也卖不出去。这样我等于又失业了。
  我觉得真是亏大了,什么都丢掉了。在黑龙江企业当领导时条件很优越,我的办公室早上就有人进来地扫好,开水打好。出门单位安排个车。我当时工作关系全转过来了,失业的时候也没有工资了。有些人说我,你有魄力啊,把铁饭碗扔了,找个泥饭碗,泥饭碗最后没了,饭碗都丢了。我觉得也是,但后来还是坚持下来了。
  后来上人才市场,看到宾馆找美工,我就去了。当时总经理跟我说,你原来在单位里当党委副书记,现在当美工,还有比你小二十多岁的经理管你,你能做吗?我说这有什么,人要有一个定位,既然我的角色变了,我就是一个普通员工。所以后来的工作应该说是变得比较差了,就是一个打工仔。一开始谁都能指挥我,从宾馆里的总经理、部门经理到部门主管。后来慢慢好了,宾馆的总经理对我挺好,我说工资待遇太低了,他说好,给你安个主管。当主管了,我的工资也高了,养老金缴得也多了,待遇什么的都给我提高了。
  在这期间,我确实创作了一些画。管我的经理后来当副总了,总是阮老师,阮老师这么叫着我,对我挺好的。有一次宁波市美协来搞活动,他说来吧,在我们这里搞活动吃饭我给你签字。后来来过两次都是他签字。他挺支持我的,我觉得我这一生,遇到很多贵人,我很幸运。
  我上宾馆以后为什么会画画儿,其实也是心里不平衡或者说有某种失落感有关。我觉很郁闷,我这个国家二级美术师,一个原地级市的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到宾馆以后跟我一起工作的与我儿子同岁的女孩,我们工资拿一样的。我想我必须通过画画让宁波美术家认识我。我的身份要转变一下,这是一个动力。动力到后来慢慢成了一个自觉行动,是一个乐趣。
  去年(2015年)我举办了一次个人画展,那是江北区文联举办的,我在前言里面是这么写的,我学的是油画,喜欢的是纸版画。油画也算受过专门培训,在上海师大进修了两年,版画是我自学的。为什么我会喜欢上版画呢?60年代的时候,版画比较受宠,当时黑龙江省是版画大省,最出名的就是北大荒版画,也是全国有名的,现在云南版画,贵州版画都发展起来了。我受黑龙江版画影响比较深,可以说一开始我是追随它的。后来慢慢我也明白了,老是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走也是没啥意思的,需要靠自己的创造。我在黑龙江省时画煤矿,我想找一种语言来表达它。这样我就找到纸版画,用一种比较粗糙的硬纸壳,印出来以后,肌理效果非常的随意而且浓重,很适合画煤矿。
  为什么会变成那么小的纸版画?其实跟创作条件环境有关系。到了宁波以后,油印木刻这个形式搞不了了,因为没有这个条件了。有些版画尺寸很大,需要刻,刻了以后需要印刷机进行印刷,退休以后在家里没有这个条件去做的,油墨、汽油等物品弄得家里都是一些味道。所以我就改作纸版画儿。后来宁波与温州合作搞了一次小幅美术精品联展,我把这个纸版画拿去参展还真被选用了,我就有底了。可能和现在美术学院中要求的技法不太一样,可是这又有什么不好的,艺术性这东西讲原创,我可以说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跟我一样的,也没有跟着人家后面走,我这个画同样能用自己的语言表达我自己的内心感受,我觉得可以,就这样做下去了。后来也确实得到一些认可,当时我打工的宾馆是在江北区,一个江北书画家协会的领导看到我的画以后,让我加入他们的协会。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会员,平时没有事情的。当了五年普通会员以后,书画家协会换届,文联的领导推荐我当副主席。我觉得挺有成就感的,总算这一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包括去年举办的个人画展,也得到美术界的认可,肯定了这种艺术形式的美学价值。
  回想在双鸭山市的时候,我的作品在省里展出获奖,当时美协换届我当选了美协的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双鸭山也算有点小名气。到了宁波以后,没有人认识我,你以前画过什么画没有人知道,什么都得从头来过。我用了十年的时间让人们认识我。回过头来想想,这个人生嘛,酸甜苦辣都尝过了,也挺满足的。从宁波离开父母上黑龙江,这是一个落差。后来慢慢变好了,有85平方的暖气房,当时也挺好了。这个时候又回宁波来,一度没工作了,又是一个落差,一切都得从头再来。时间流逝得太快了,年轻时候没有体会,现在年纪大了,我现在觉得要抓紧时间。埋头画了十几年创作,我对自己还挺满意的。

  五、绘画与乡愁
  在双鸭山地质队当党委副书记的时候,创作也在搞,但是没有那么多。一年就一两幅,因为当时创作心态跟现在不一样,当时是一个政治任务。上面市委宣传部、文化局文件下来了,像我这样属于市里面的重点作者,一定要创作一些歌颂煤矿工人的,所以我在黑龙江的时候所有的创作都是煤矿。那时候是特别被动的去画的,在这种压力里面去画的,现在就不同了,是无拘无束地来作画,不受法则羁绊,不为功利左右,但凡画出来的东西自己能够接受的便就自我认可。
  创作心态不一样了,我体会到用这种心态画画更容易画出感动人的东西。有的时候怎么画都觉得连自己也感动不了,那干脆就不要它了。画画这个东西挺怪的,有的时候改来改去,改到最后,把这幅画枪毙了,白白浪费了一个月工夫。有时候灵感突然来了,十多天就完成了,自己觉得还蛮好的,会有这种事情的。
  现在我也老了,在黑龙江的时候,我的乡愁就在慈城。那是我的家乡,以前我见过的环境、人、民俗都留在我心里。这个东西我怎么也丢不掉,是挥之不去的。所以我回到宁波以后开始创作这些题材。创作这些也有它的好处,如果选一样我不熟悉的东西,我自己也不一定能感动自己。那我不如去搞一些我热爱的家乡的作品。河啊,船啊,桥啊,小房啊。如果有人说你这样画不符合传统画法,我说我就这么画,我把我想表达的内容画出来就可以了,也可以说很任性,到最后任性也是一种开心。我跟朋友说了生活里面不能任性,在艺术创作里如果你的东西站得住脚,剩下来就可以任性。我有时候画一幅草图,都画了一半了,偶尔在美术资料里看到这幅画和我画的画有一些像,我就不想要了。搞画展送画,人家都要我签字承诺没有抄袭。我绝对不会抄袭,你让我抄袭,我也不会抄袭。
  搞艺术很开心,因为艺术的道理是相通的。我欣赏其它艺术作品理解得会深一点。譬如说我在电视里面看那个歌手大奖赛,其实我唱歌唱的很不好的。但是有时候打分,我估计这个人能得几分,我自己也能蒙出来。这个歌本来应该唱得很轻松的,你唱得很紧张的就没意思了。所以有的时候应该用什么东西去表达,他恰恰没有用这个东西去表达,违背了艺术规律,肯定是不舒服的。这艺术的修养对人生多少是有点联系的。艺术修养的组成部分里面有人生的成份,你的经历,阅历,性格,爱好,情趣这种东西都是连起来的,到最后出现一种风格,那就是个性。
  我留在宁波,黑龙江也变成乡愁了。在2004年、2009年的时候,我参加了我们的知青回访活动。2004年的时候,正好是知青下乡35周年。2009年是40周年。我在黑龙江画过煤矿,也在想画一画黑龙江农村开阔的大地,一望无际的大豆高粱,下雪天的房子和道路,这些其实真是非常好的,但是黑龙江的东西后来没找到感觉。现在的北大荒版画画得越来越漂亮了,我恐怕画不出能超过他们的东西。我的这种纸版画儿画的韵味与北大荒版画毕竟是不一样的。当然这是我的语言,我不跟别人跑,我要坚持自己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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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26 13:41: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觉民 于 2020-11-26 13:42 编辑

  六、我对知青运动的看法
  我觉得当时的知青运动,也不一定是对的,但是咱们也不能说它有什么错。现在从很多人的言论里面看出来,当时毛泽东发起文化大革命,是为了政权,让学生们参与这种活动。但到69年以后,这么多人读书没有地方读了,才有这么一个上山下乡运动。有的人认为你被这个时代列车甩下来了,当时利用过你了,现在用不着你了。我觉得,从这个角度说也对,从别的角度来看也对,只能说是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的产物。就我而言,我当知青的经历没有太差,虽然经历了两次大的落差,但都撑过去了。我现在看到的是这块黑土地对我还是厚爱的。
  知青中有些人日子过的不如意,有人说这与他们很早就中断了教育有关系,我觉得也不一定是。知青中有一些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因为受过高等教育,后来工作相对要好些,但与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分不开的。这些人退休以后,生活条件会比较好些。有些人在黑龙江没回来,一直在井下当工人,在那边的收入就低,待遇就差。回来以后,他们的退休工资也不高。这就相对困难一些。还有一些,也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回来以后工作差工资也低。但是现在在我们宁波企业退休,工资也有4000块那样,都还可以。还有一些没有学历的,因为工作本来就好,自己也聪明能干,很快就干上去了。所以造成差别的原因不是教育引起的,主要看个人的能力和机遇。

  七、给青年人的话
  我的孩子是70后,虽然现在跟我这一代人多少有些差距,但是总体还好一点,他们自己认为与80后有差别。可能80后与90后也有差别,跟时代潮流有关吧。时代发展步伐太快,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也会受到冲击。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越来越淡薄了,以前手写的书信,看上去就非常亲热。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哪怕在国外,微信就能联系了。比如信息群发,你给我拜年,我也回你一条,实际上没什么意思。传统文化很重要,如果中国人把这种文化丢了,可能有许多东西都会没了。尽管咱们国家在发生那么多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在这方面作为年轻一代人还是要付出努力,要把这些东西保留住,传承下去。这是一种情感,弥足珍贵。
  我现在跟我的孩子也说,你们没吃过我这个苦,其实吃苦并非坏事。知青们回过头来说春青无悔,这句话呢,口号喊的太大了。我觉得我也没有办法悔。但是这段经历是不是你的财富?我认为这是一个财富。通过当时的苦,知道现在的甜。你们现在大学生一个要学习好,要自己掌握一个专业知识,提高各方面素质。另一个是不要怕吃苦,要明白吃苦是值得的。有时候看起来是付出了,实际上却是获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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