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xpc1951 于 2023-4-28 08:53 编辑
我送走肖琛瑜回到青年点,高原原问我,肖琛瑜都说了些什么。我就把肖珞雁的妈妈如何利用她,把她嫁到市领导家里,再求市领导给她爸爸安排工作。还有,怀疑我和肖珞雁搞对象,如何陷害我这些事,都告诉了高原原。最后我感慨道:“这姊妹俩真可怜,肖琛瑜说这些时,都哭成了泪人。” 高原原气得柳眉倒竖,星眼圆睁,指着我的鼻子说道:“没见过像你这样傻的,真正应该哭的是你!几滴眼泪就把你感动得泪汪汪的。不管怎么说,人家回城你留下了,耍得你一点儿脾气也没有,还颠儿颠儿地帮着搬行李。你没有偷香窃玉胆,空有怜香惜玉心。”经她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有道理,可当时我确实没想到这一层。我只好讪讪地说:“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反正她已经代表家里向我道歉了,这样我心理上多少也能平衡一些。天生我材必有用,我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是这个道理。”高原原无奈地说:“你只求问心无愧,以这种心态来应对没有公平与正义的环境,我能理解。人生的路很漫长,但关键的也就几步,这一次我们又错过了。”我说:”英国诗人弥尔顿曾经说过:心灵是自己的地方,在那里可以把地狱变成天堂,也可以把天堂变成地狱。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是地狱,也是我的天堂。” 我说到这里,看到高原原美丽的大眼睛闪动着一丝泪光,随即黯淡下来,说:“你是一个情义深重的人,以前我也希望我们能就这样互相扶助,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儿回城。可这一次又一次的,我对招工和推荐上大学的搞法非常失望,也没有什么指望了。我父亲已经随学院搬迁,调到贵州省遵义市,一直催我也调过去。毕竟老人年纪大了,需要我去照顾。以前我还有些犹豫,放不下这里的一切。现在已不存幻想,准备马上就转过去,到那边桐梓县的一个青年点。”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我怎么办?”她这一次没怪我,叹了口气说:“飞鸟各投林吧。既然我们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以后的事就只能随缘了。”我一时愣在那里,竟无言以对。 青年点的一缕金色的阳光也要远走开去了,大白天里,我感觉到的却是一片黑暗。 周书记从县里回来后,马上就来到我们青年点。向我们传达县知青办调查结论:对我的举报全是误会,恢复我的名誉。同时代表县知青办宣布,抽调李佳成到县里的工厂工作。通知我到县知青办,协商对我的一些具体安排。 高原原调转,李佳成报到,我借到县知青办的机会送他们俩。孙元宝赶着牛车,装上两人的行李。社员们送了一程又一程,二姐赵桂凤执意要送高原原到汽车站,我们一行走出镰刀湾。 李佳成有意让我送高原原上火车,他只送到站台上。在火车上帮高原原安顿好行李,我在她的笔记本上写下一首五律:
送高原原南迁
肠断长笛响,
回频徙奥方。
尝慕松林树,
又怜桐梓桑。
南国岂无雪,
北鬓应著霜。
迢迢怀素志,
奋发各邨乡。
高原原看了后说:“火车就要开了,我心很乱,这一次就不能唱和了,王勃的诗现在正好能表达我现在的心情。”说着在笔记本上也写下一首五律: 城阙辅三秦,
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
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
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
儿女共沾襟。 ——高原原录王勃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尽管海内天涯这四个字像四只利箭刺痛了我的心,可当时我并没有想到这宿命的海内天涯,竟是无法逾越的另外一个遥远的世界。 又是一手漂亮的颜体行书。写完后撕下来递给我,高原原一脸凄凄然,苦笑着说:“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才想到要珍惜。我再也遇不到像你这样意气相投的人了,可这几年来我偏要有意冷落你,哪想到我这一走就几千公里。”我唏嘘不已,只好说道:“我们的处境,实际上已经被剥夺了自我追求的权力。一切都得由上面安排,一旦安排好了,就得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可我还是怀有希望。连希望也没有了,就真是哀莫大于心死。好像现在还没到心死的程度,那就值得守望着希望!以后写信联系吧。”高原原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我不敢接受你的情意,是害怕连累你。我家庭出身不好,父亲被定为反动学术权威,母亲又被定性为畏罪自杀,还有复杂的海外关系。这个沉重的十字架我一个人来背,不想影响到你的前途。”原来她还真有这样的顾虑,我连忙说道:“我根本就不考虑家庭出身问题,哪怕这是沉重的负担,我也愿意与你一起承受。现在这种政策将来一定会改变的,再不改变,查三代就都有问题了。和我交往,别再有这些思想负担。” 高原原连连点头,我们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两只手生平第一次握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开车的时间快要到了,我才赶忙下车。 火车一声长笛,把我心也带走了。我们就此挥别,从此天各一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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