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元钱》的姐妹篇——
二元钱过大年 马上就是春节了,不竟又想起五十年前的一次过大年,俺想起来,还真有点不可忘怀。 1969年去了北大荒,有一次没回家过大年。 桦木岗是北大荒桦南县到桦兴屯线路上倒数第二个村庄,汽车的终点站和始发站都在我的插队村庄里,车程够远的了,到县城83里地,沿途全是黑黝黝的粘土地,没有水泥、沥青马路,连碎石公路都不见,村与村之间往往是五里、十里相遥,地广人稀,不愧是“广阔天地”。 时运不转,那一年轮到我和卢兄二人看护场院,半夜为了烤火取暖,竟把生产队向小学借用的暂作看护场院人员休息用的二间新房子点着了,吓得俺二人在知青点躲了三天,整整三天不敢出来,本以为一年的工分赔赔都不够,不用想回家了,眼睁睁地看着插友们一个一个飞回宁波老家过年,俺二人忐忑不安猫在屋子里决定不回家了。还好,东北老乡没记咱的仇,分红了,我们俩还是按照所得,有了不到一百元钱的全年收入。什么世道,一年辛辛苦苦挣了五千多分,扣除了口粮什么的,剩下不到一百元人民币,就是一百美金也不多呀,分解为十二个月,俺一个肯干活的知青,每个月的工分收入,比不上一个城市里的学徒娃,二毛几分钱一天,回宁波的话,买二张最慢的火车车票,别想再留下一点“碎铜”了。不回家了,回不起。 知青点冷清清的,连卢同学也不知猫到哪里去了,我是知青点的光杆司令,每天除了清汤寡水,还是寡水清汤。东北土地多,生产队也给每个知青分过自留地,好家伙,每人一亩多,人家地多呗。知青不会种,也没时间种,尽下一点黄豆“懒”作物,不用去侍候它,知青没有任何蔬菜农作物。我们是集体大户,但没有什么小屋来储存时令蔬菜,没挖过什么地窖,来存放土豆、大萝卜什么的,谁也没想过象农民一样来腌些酸菜,这一年到头,除了家里寄些包裹来“贴补”,咱是什么招都没有,这下子惨了,在东北猫冬,象我这样不善于与农民交际的知青,除了苞米碴子管够以外,什么菜都没有,这个年没法过了。 记得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受本校学哥学姐们的影响,在作文“我的理想”里曾经写过要到“穷山恶水”的农村去支农,那些学哥学姐们是到新疆去支边的,许多是鸿雁一去不复返,俺倒好,真应着了,插队的地方,既没有山,也不是岗,穷得叮当响,大小伙子也不懒,竟自己养不活自己,对自己有过的“浪漫”想法,我是经常自嘲,面对黑土背朝天的生活,我是感到无比的沮丧,户外是鹅毛飘飘,北风萧萧,屋内由于有生产队刚分下来的苞米杆什么的可烧火,倒也是暖烘烘气流回荡,但我的心是拔凉拔凉到底了,人走光了,“空城”一间,我变成了“留守”知青,最关键的是,要过大年了,俺是连一片大白菜叶邦都没有。 兜里有了两钱,刚分红得来的,想出去置点年货,民以食为天,我也想犒劳犒劳自己,可咱什么都没有。千里之外的父母知道我不回宁波过年了,想法整一大包裹托运到桦南阎家火车站,我赶紧去取,谁知被通知,包裹找不到了,没了,只赔给15元钱,有什么办法,铁道部是老大,到现在它还是老大,说破嘴也没用,赔15元就是15元,多了真没有,可这钱到哪去买菜,偌大的农村,没有买菜的地方,咱插队的周边也没有可赶集的地方,手里有了两钱,还真没找到有菜可买的地方,除非咱在晚上摸上老乡家的鸡笼里去,当一回“鼓上蚤时迁”,可咱也不敢那,刚把生产队的二间好房给“冬天里的一把火”了,再犯第二个错误,那是老账新帐要一起算了。 偶尔之中,听说一小队有个农民家要杀猪,我是打听着找上门去,央求买二斤,可俺来晚了,那户人家说了,都预订光了,一斤都不肯卖给我。买不到猪肉,咱可是兴趣十足地看起了杀猪,反正回到知青点也只是朕一个人。那天上午,捉猪、杀猪、褪毛、开膛、分尸、称肉,一系列的过程我全看下来了,可能那家也有点过意不去,看我站了大半天,也不忍心,问我猪的下水要不要,那当然要了,什么猪下水,那可是宝贝,猪肝、猪肺、猪心、猪腰,还有一副猪大肠,那家才要了我二元钱,真把我乐得蹦颤蹦颤的。回到知青点,咱马上烧温水,上面那些好洗,但要对付那串猪大肠,却是费了好大劲,要是在现在,俺非把那串猪大肠扔了不可,太烦了,要翻出来用盐擦用盐搓,洗了好半天,舍不得扔那,那可是穷怕了,那可是没吃闹的。 没有土豆大白菜之类的旁料,我只能做做白斩师傅,白切猪肝酱油沾沾,白切猪肺酱油过一下,白切猪心还是酱油为伴,那些猪大肠还是用酱油相送到嘴巴,一炕桌子的“下饭”也丰盛,要是在宁波,二元钱是买不来的,宁波买猪肉要凭肉票,有了肉票,那个猪肝也买不到,猪肝是好东西,是补血的,俺在自嘲自吹中,用二元钱过大年,没包水饺,那是因为没有猪肉,没炒一碗素菜,那是买不到,但俺很是满足了,二元钱,俺的炕桌上全是白斩,俺用二元钱,就这样“单打独斗”地过了一个大年。 现在二元钱可是连一斤普通蔬菜都买不来,现在用二元钱过大年,谁去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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