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鲫鱼烤葱

广鸟

河鲫鱼烤葱

    河鲫鱼烤葱是一道家乡菜、宁波名菜，不说名气大，却也染遍江南水乡，甚至也传到了海鲜为大的海岛，这道菜价廉物美，购之方便，烧也不烦，食之有味，友来待客，确也是一道能上得了台面的菜。

河鲫鱼烤葱这道菜，最好吃的时候应该在冬季，有道是“冬鲫夏朋，冬葱夏姜”，这朋鱼是夏天吃的，鲫鱼在冬季最肥，而冬葱吗，被霜压过的最难得了。河鲫鱼烤葱，总要把河鲫鱼开油锅煎一下，两面焦黄，鲫鱼烤葱的时候，最好放点生姜去泥腥味，放些醋，倒料酒，下点糖，要小火，这样才有色有味，外焦里嫩好吃。

    好吃是好吃，有一老兄就是吃了一顿河鲫鱼烤葱，把到手的老婆“吓”跑了。

    阿强从小就是一个“孽拆活生”，家里头的台钟、自行车，不知被他拆拆装装多少次了，他很小时，就组装矿石收音机，后来也能用可乐瓶组装简易的电视机电线。正因为“孽拆”，阿强倒也无师自通，学会了简单的电工、木工、泥工和油漆工的活，家里头是没有啥是“废物”，都给他利用了，可母亲对他是爱恨交加，小子乖是乖，可常常把自己的手弄得东一块青，西一处紫。边上的发小对阿强可是崇拜了，不懂了找阿强，有事了找他帮忙，总没错。

    “孽拆活生”当兵走了，野战部队驻扎在湖州，性格生好的人，到哪里也不会消停，他看好了子弹壳，娘咳，都是黄铜做的，特别是高射机枪子弹壳，他可是到处搜罗，又派上用场了。阿强用子弹壳做出了“手枪”、“坦克”，用高射炮弹壳做出了“花瓶”、“笔筒”，手工艺品多了，兴趣一点也不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些东西，以后探亲了，带回家去，在同伴面前也能显摆显摆。

    有一次，阿强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几颗子弹，没打过，真家伙，阿强不想打枪，要的是它的壳。可真难弄开，没有台虎钳，光凭手工顶费劲的，于是用上了榔头、老虎钳，甚至连牙齿也派上了用场，这弹头就是取不下来，心一硬，用榔头敲了起来，好了，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子弹炸了，阿强倒在血泊之中，经抢救，左眼几乎失明，左手食指永远地少了一节。阿强成残废了，军籍保不住了，才一年多，“孽拆活生”被部队退回地方上，还好仍以复员军人处理，进了石油公司油库工作。

    到油库工作？当妈的真怕了：“儿子咳，你到油库上班可要消停一些，弄不好要把油库点着了。”谁不怕？这阿强也是一个让人担心的货。是的，他永不消停，在油库上班，他研究过阀门，也摆弄过泵体，又学会了电焊。一次他取来一个报废的柴油桶，风割取下油桶的底，敲打平直后，用几近报废的镀锌自来水管，焊吧焊吧，竟然做成了一只小圆桌，还能上下升降，油漆一下，上放一块5毫米厚的圆形玻璃，嗨！真成了几个人能喝茶聊天用的好“茶几”，漂亮、美观。

    文革结束已有几年了，石油公司盖了几幢宿舍楼，那时住房是搞分配制的，硬杠子的头一条，必须是无房户，且有结婚登记证，即“红派司”。阿强也到了婚嫁年龄段，可身有残废，谈了几个对象总是不成功，不成功便成仁，房子是不可能到手的。好在阿强在单位里的人缘很好，特别是在女同志中的人缘很好，女同志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善于帮助人，人称“万宝全书”，也有叫“细木匠”的，于是帮阿强牵线搭桥的人很多，特别是单位里的一帮老娘们。这次有人又为他介绍一个对象，对方已经知道阿强身有残，但心灵手巧，要求只有一个，结婚后，女方的妹妹要跟过来一起生活。原来，女方的父母死得早，当姐的必须撫养妹妹读书、成人，一直到结婚成家为止。这点阿强同意，阿强人品还是蛮不错的，他认为人总要将心比心。

    好了，闪婚，没几天就去登了记，有了红派司，才可能有房子，时间紧哦。阿强样样符合条件，而且是残废的复员军人，同等条件下优先挑房子。阿强请来女朋友，准确地说是老婆了，让她选让她挑，虽是二居室，也有楼层与朝向，好，皆大欢喜，三楼全亮套房，当然有内卫，有厨房，接下来的装修，那可是阿强的事了。

    阿强有全套手艺，那绝对是能花小钱搞装修，为自己做生活，质量肯定没问题。下班以后和礼拜天，阿强总是泡在新房里搞装修，老婆也心疼他，嘱咐他来她那里吃饭，是的，已经成夫妻了，只不过是还没拜堂成亲，不就是缺少了这么一道程序吗。阿强也喜欢来女方家吃饭，男人吗，给一点点温存，啥苦都没了，借吃饭的辰光，也能向老婆汇报一下装修进程。

    这天，阿强下班先到新房转转、弄弄，到老婆大人那里吃晚饭，已经是晚上快八点钟了，饭还温在那里，菜就是河鲫鱼烤葱。当姐的在房里陪妹妹做作业，也是的，接触没多少天，总也有点难为情，这是1978年，文革结束才一二年的事，不象现在男女开放多了。阿强自己一个人吃饭，菜不错，可也是有那么一点忐忑，小小心心地，“孽拆活生”在这里文静多了，老实多了。饭中，阿强把二条河鲫鱼吃了一条，准确地讲，只吃了这条鱼的一面。饭后阿强把这条吃过的河鲫鱼翻了一个身，盖上葱，又好象二条河鲫鱼没吃过一样。

    走了，再去新房看看，老婆出来送他，回去收拾碗筷，哎！怎么没吃菜？拨拉一下，全明白了。第二天，老婆托介绍人来传话，离婚！理由是，阿强这个人太虚伪了，这二条河鲫鱼就是全部吃光了又咋的？怎么那么做作。她怕，怕这辈子在阿强手里没好果子吃，何况还要带上一个妹妹呢。

    真的：男怕河鲫鱼，女怕嫁错郎。

    没结婚就要离婚了，阿强再努力去解释也没用，老婆走了，阿强变成了“二婚头”，好在，弄到了一套二居室。

    阿强继续装修新房：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这是华西里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