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雪 发表于 2022-9-4 19:22:59

不了情至爱如晤之3

回上海过暑假,她请假来到我家,无论我说什么,她一直低着头说,都是她不好,她害了我,伤害了我。另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家里再不能接受她,那时我家已经平反,落实了政策,某种意义上,因为当时她和父亲来我家闹了一次,祖母才去世的,家里根本不允许我回头,连我好的朋友,也都反对,所以在我大学毕业前,我说,我真的很痛苦,不能再爱她,但很难忘记她,她总不能解决我这块心病——为什么我上了大学,她才跟我来往。
  后来,我写信跟她说,我准备毕业后跟文娟结婚了。
  以后,她知道我结婚了,从此,再没有跟我有任何的来往。
  一直到1985年,那时我在上海市政府当处长,有一次下厂检查工作回来,我和同事在一家小店吃午饭,茫茫人海,我跟她就会碰上,仿佛我们有剪不断的纽带;是在河南南路和人民路的饮食店,同事们说处长你坐着,他们去端面,我一抬头,她竟然就坐在我对面,对着一个方桌,她低着头,没有跟我讲话,匆忙吃完就出去了,我那时三口两口对付,也站起来走出去,我知道她在门口等我,她果然站着,看上去憔悴,一看就是有病了,衣着按照现在来讲,过于朴素,我们站到店外说了些话,她低着头,涨红着脸说,听说我和文娟已有了小孩,我说是。她说刚才听见同事叫你处长,你当处长了,我说是啊,她说,她没这个福气。都是她自己不好,我让她不要这样讲,这事过去了;她说,是她自己对不起我,我说,别再说了,问她过得可好,她说她仍然在西安生活,来上海看病,肾脏不是很好。她说,早就知道,我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实现愿望。正好这时,同事都出来了,我介绍了一下,一个同事热心地说,如果要看病有难处,可以找他,留了一个电话,然后我们告别,坐上小车走了。
  现在想起,这种见面对她来讲,多少是残酷的,她心里一定非常难受,她有我的电话,她也完全可以找我,但是她一次都没有找我,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我。
  这次见面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一直到1998年,那时我已经在国外了,有一次是一个项目上的需要,到西安,中午时省里有些官员接待我们,吃饭的时候,我说,当年我的初恋,就是在你们陕西被拆散的,否则,我就成你们陕西人的女婿了。他们说丁总,想不想去一下那个地方?于是他们开车,十多个人陪着我,找到她调去的那个工厂,咸阳第一服装厂,砖砌的破旧的小厂房。去后才知道,厂已关并,办公室坐着一个中年妇女。
  我说,请问这边有没有赵健秋?
  她说,啊,她已经不在了。
  我说,她去哪里了?
  她说,不在了,不在了就是不在了。
  我说,不在了总有个去处?
  旁边省机关的干部说,丁先生从美国来,找他朋友,是老朋友了。中年妇女站起来,看看我。你美国来的?
  我说是,我跟她以前是黑龙江同事。
  她说,你是她以前的男朋友?
  我说,是的,你怎么会想到的?
  她说,她已经去世了。
  我大感震动!怎么她去世了?!那时1998年,她才四十多岁,怎么会去世了?!
  她说,你知道的,她一生很悲惨的,很苦,厂里很多人都知道她以前黑龙江有个男朋友,她一直忘不了她的男朋友,她一直跟我们讲,说她害了自己的男朋友,总是在人家面前说自己不好,说她害了他,人家都劝她,你男朋友已经成家了,人也去了美国了,她现在也成家了,不要在精神上一直想这个事了。
  之后她得了尿毒症,因为换肾,有排异。手术前,同事陪着她,在家里没人的时候,她说,请帮她跟医生说一下,最近她突然感到,她的男朋友要来了,已原谅她了,他从美国回来。同事被她说得很伤心,就把医生叫来,她拉着医生,说真的要救救她,哪怕让她再活一年,已经觉得男朋友要回来,不再怪她了,医生一定要救救她,让她多活一年,可以看到他了。
  但她最后,还是没有活下来,手术后,她就去世了。当时条件困难,她手术费用都是单位的同事和好友捐的,咸阳的医学条件不是很好,医生告诉同事,你们要注意她的情绪,手术前这情绪不好,那两天晚上,她一直在听《梁祝》。
  做完手术,她就去世了,
  我在她的厂里,听完这些,再也忍不住,我大哭起来。当时跟我一起去的一个美国同事,中国台湾人,他也哭了。
  我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她,从某种意义上,她的死我有很大的责任,我太可悲了,我为什么心胸那么狭窄,盯着“为什么我上了大学才写信”这样的问题不放?早一点就找到她,按我的经济情况,可以给她找一个很好的环境,用很好的条件治病,但我没这样做,为了我性格上的固执和不宽容,她这么早就走了。
  她同事讲的过程,是真实的,肯定是健秋的话,《梁祝》的细节,只有她知,我知。我感到震撼。
  我们以前经常听音乐,她总是说,每天半夜时总会听到《梁祝》这个曲子。现在,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也是从那天起,我永不跟随别人去卡拉OK,婉拒所有豪华消费,高档游览消遣的请客方式,从此我再不去了,不会再去。有时甚至一用钱都会觉得,对她有罪恶感,我讲不出来为什么,很深的一种刺激。我无法忘记她,也是从那时起,我逐渐把业务重点转到医疗领域中。
  得知健秋死讯的当天,我就打长途告诉文娟。
  直到现在,我经常与文娟聊这件事,从某种意义上,这一切对她都是不公平,文娟是无辜的,但她一直很谅解,她一直说,她和健秋曾经是知青姐妹。
  我在美国的家里有个佛堂,是专给健秋超度的。文娟经常跟我儿子提到健秋,她说,这阿姨完全可把你爸爸从我们家夺走,你爸爸也会这样,但她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到她生命最关键的时候,都没来找我们。
  她完全知道我在哪里,她知道我出国了,知道我在做什么,她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我,只要打个电话给我,我一定会找她,帮助她,她承受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
  健秋是我们全家敬重的女性。
  我经常会梦见她,我们坐在农场的粮食堆上,她看着我微笑。我们哼着《梁祝》。我一直在这个曲子中感受她,甚至幻想在哪一年,在另外一个世界——我真的想过,如果到另外一个世界,我不后悔,不害怕死亡,我欠她太多了。

    该纪录片是由夏磊旁白,我猜想他的师傅陈建明可能会参与策划和设计。如果荒友要观看该片,我试过可以用网络的方法:上网“百度”点击“视频”导航词,再在空白方框中输入“真实第25小时不了情”就跳出43分钟时间的“不了情”纪录片,有兴趣的荒友可以去看看。
                                                                                                                                    文华2012.2.14

那时雪 发表于 2022-9-18 10: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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