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民 发表于 2022-7-5 14:35:13

姚东古韵--17官桥陈氏旧事(原作者:叶龙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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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到官桥是“文革”初期。我十四五岁,小学刚毕业,手臂上套着“贫下中农战斗队”的红袖章,跟着举着五颜六色彩旗的大游行队伍凑热闹。与大人们一样,为了赚工分。当时参加这种大游行之类的活动,生产队都视同出工。游行队伍穿村而过。除了村口古老的石桥和大樟树,没有给我太多的印象。    石桥与村庄同名,也叫“官桥”。记得是二墩三孔,东西各有十来级台阶。桥墩不是常见的叠石墩,是五柱的排柱墩。在旧慈溪出西门的这条古驿道(俗称官路)上,这样的石桥很多,如郭塘桥、廿板王桥等。因为郭塘桥、廿板王桥是我小时候进城无数次走过的,所以,这种本不常见的排柱墩式石梁桥,对于我来说是见怪不怪的。上世纪的70年代末,官桥浦不再行船,为了方便拖拉机过桥,官桥被改建成了水泥桥。如今,只有镌刻着“颍川永济”和“官桥”字样的石护栏,还在继续履行职责。它们是古桥存在过的证据。    对于“官桥”,先有桥还是先有村,当地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据陈孟房家谱记载,官桥陈氏自明初从中原南下,先卜居奉化。至明末,九世祖仁一公由奉化迁慈溪西乡,为官桥始迁祖。从这一点上来说,应该是先有桥的。因为仁一公定居官桥不到400年,而据专家考证,这种形制的石桥,大多为南宋时期的遗存。况且,桥在官路被称作“官桥”确实也顺理成章。因此笔者推测,应该是当年仁一公卜居桥西,其后形成的村落也被称作官桥。       陪我参观古村的是民国闻人陈布雷的堂房侄孙、今年74岁的陈禄久老人。当笔者提到抗战胜利后,官桥曾一度设立乡公所,当时的妙山、云湖、云山、二六市都属官桥乡管辖时,老人自豪地说:“官桥自古就有名气。村西的鸡山学堂远近闻名,村东的唐家山南麓,过去有大宗祠、里山庙、云会寺,是官桥最热闹的地方。村里还有义学会、水龙会、抬棺会、大堰会、马灯会等。这些民间组织有山有田,都是陈氏自发捐置的,以其山、田的出产维系运转。里山庙有前后三进,后进在山坡上,天井有戏台。庙里供奉仁一公,俗称虚空菩萨。云会寺也有过香客多、香火旺的时光。”旧时,助学、帮困、施善、救灾以及造桥、铺路、筑堰、造凉亭等,多依靠民间力量,但一个村落有那么多的“会”,在方圆十几里也是罕见的。    让官桥名声远播的远不止那些民间组织,历代陈氏中的杰出人物更令世人瞩目。据光绪《慈谿县志》记载,“嘉庆间,里人陈元滋等捐资三千贯,建义塾并置田六十余亩。”“光绪八年,邑人陈士芳(克介)捐置田百亩,后其子儒珍(依宝)、振家(依贵)、鸿逵(依仁)复续增田八十六亩。”县志还引用清人杨鲁曾的撰文:“……后陈君士芳,营贾于外,节啬自立。缗符穀册,视昔有加。慨然捐百亩为义田,以赡族之贫而无告者。虽施薄而规隘,不足与古人抗埒,而出于中人之家,尤难能而可贵。为善无大小,亦量吾之所能为而已。而君且曰,‘吾何能为善,皆吾祖父志也。’盖此一举也,而仁与孝兼之矣。”由此可知,陈元滋与陈士芳是祖孙关系。而陈士芳就是陈布雷先生的祖父。    现在作为“陈氏故居”保护的是一座普通的四合院,应该是光绪初年的建筑,距今己130余年。传统的重檐楼房,坐北朝南,前后两进的正屋均三间两弄,东西厢房各为三间。凭陈士芳捐田百亩的财力,完全可以建得更考究一点。然而,这个四合院却朴实无华,没有雕栋画梁。据陈禄久介绍,前进是大房依宝的,西边一间楼上是依宝之子陈屺怀结婚时的房间。后进及两厢是二房依贵和三房依仁的,所以东边一间是依贵嗣子陈布雷(依仁长子,过继给二房)的房间,轩子间楼上是他书房。西边一间是依仁次子陈叔谅的房间。尽管陈氏兄弟在国民政府中担任要职,但这些祖父留下来的老房子却是当时兄弟们在老家的唯一私产。陈禄久说:“陈布雷众多兄弟与其父、祖辈一样,不积财,不置产,住的都是祖父留下的老房子。”也正如杨鲁曾之撰文所述,陈家非富贵人家,却以中等家境的己资造福族人,是难能可贵的。陈克介是茶商,平时节啬,却毅然捐田百亩,设立陈氏义田;光绪三十三年二月(1907),陈依仁率先将其曾祖陈元滋创立的陈氏义塾改为鸡山初等小学堂,并决定由陈氏义田会及陈氏慎思轩出资维持学堂岁费,开创了乡村新学之先河。由此可见,陈家世世代代信奉的是“积财予儿孙不如积德予儿孙”这样的理念。       陈屺怀是陈布雷的堂兄,也是布雷先生踏上社会的领路人。屺怀先生早年追随孙中山,任同盟会宁波支部副会长,直接参加辛亥光复活动,组织宁波市军政府。民国时期当过杭州市市长、省参议会议长、国民政府参事。他一生热心教育,甚至以变卖祖产来创办私立效实中学等学校。在任宁波教育会首届副会长的六年中,在所属各县兴办了100多家中、小学,为当地的教育事业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今年92岁高龄的孙幼立先生告诉我,孙家与陈家是儿女亲家,姑母孙荷珠(璇范)是屺怀先生的长儿媳,70多年前,每年青黄不接,父亲就让他给姑母家送钱送米,以救陈家的燃眉之急。陈禄久也告诉我,父亲是陈屺怀的文书,幼时跟父亲随战时临时省政府在永康、云和一带,亲历了这位叔祖的清贫生活。    在官桥,陈布雷当然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如果撇开政治,仅就其爱国情怀、个人私德,他确实让人无可挑剔。蒋先生亲笔挽联称他是“当今完人”,世人评介他颇有“贤相”之风。他清正廉洁、克己奉公、两袖清风、出淤泥而不染,凡是熟悉他的人都无不为之敬佩。据说,布雷先生去世,整理他的遗物只有金圆券700元,按当时的米价只够买两石大米。然而,尽管清贫,陈布雷的文章却大气蓬勃、气壮山河。他起草的“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为神州大地广泛传诵,激励了全国军民同仇敌忾、团结抗战的决心。如同他的祖辈,布雷先生的血脉里从来没有把个人利益作为人生的追求。陈禄久老人陪笔者去看了唐家山。做过公社牧场的云会寺,现在只剩西厢房了;大宗祠是当年县城建造龙山剧院需要材料被拆掉的,断墙残垣中还是一片荒凉;倒是做过生产队仓库的里山庙,虽然规模不如从前,毕竟还是重修了。老人说:“仁一公的坟还在大洋山。1949年前,陈氏子孙每年清明都去上坟。我小时候多次去过,记得是直书的横碑,坟墓坐北朝南,与一座叫‘挂壁灯盏’的山峰遥遥相望。”老人执意要带笔者去看墓碑,爬了一个下午的山,也没能寻到确切的墓地,更别说是墓碑了。是啊,已经冷落了60多年,所有的遗存都应该被湮没了。               原载《宁波日报》2011年12月10日A5版, 2013年6月获2011-2012《姚江》优秀文学作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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