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民 发表于 2020-12-21 13:36:22

一代命运,一代担当 · 徐百放

口述者:徐百放整理者:陈寄茜时间:2017年10月22日地点:浙江万里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52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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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百放,浙江鄞县人,1956年7月出生。1972年6月支边到黑龙江省虎林县东风林场,1978年考入齐齐哈尔师范学院中文系,1982年毕业回宁波,先后在鄞县及市区中学任教,2016年在宁波经贸学校退休。

  一、无法逃避的命运  我支边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独自一人抚养着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大妹妹比我小一岁,按年龄我们俩都得上山下乡,结果我去了黑龙江,妹妹就在本地插队。  我支边是在1972年,那时已经不是1968年年底毛主席发号召的时候了,红卫兵的热血已经有些不那么沸腾了。1968年1969年去的那几批真的有很多毛主席的铁杆,他们在天安门广场被毛主席接见过,他们上山下乡是满腔热情的。到了后来,70年、71年、72年,老知青从外地回来,全社会都知道边疆生活非常艰苦。所以大多数家长感觉孩子去支边和发配充军差不多,他们担心子女真的要扎根边疆一辈子,用现在的话讲等于被判了无期徒刑一样。但当时又不能像我现在这样说实话,一说出来就是反动。我们五乡公社(当时的乡镇叫人民公社)有个社会青年因为不愿意去大兴安岭,就成了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被批斗游行。那样子,谁还敢说“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去!”这样的话呢?  如果谁不肯上山下乡,会有人来做思想工作,就会有人到家里来动员你,还会给你父母,甚至亲戚办学习班,各单位领导一起做工作,就这样子全面包围,你去也得去,不去也不得去。与其你心不甘情不愿的去,还不如爽快的去,也光荣嘛!所以说,我们尽管是自愿报名去的,其实是无奈的。大家都知道那个边疆很艰苦,谁都不愿意去,但就算你抵制也是无用的。  我不是老三届,老三届是指1966、1967和1968年这三年里高中、初中毕业的学生,实际上这一跨度有六年,最大的老三届现在都七十多了。1966年文化大革命时,我才小学三年级,我在文革前受过三年正规教育,四年级,学校里年轻的老师开始造反,校长、教导主任挨批斗。小学毕业(我们根本就没有毕业文凭),赶上复课闹革命,于是就上了初中。我们那个时候的初中是乱来的,读了一年半,到1971年的元月就叫我们毕业了。我们级同学是两个年级合并的,也就是68届和69届两届小学生合成一个年级,读一年半初中就算毕业了。1971年元月,鄞县有很多初中开始办附属高中,五乡中学也是其中之一。五个公社办了一个高中班,那年春天,我们年级就有同学上了高中。上高中的标准不看学习成绩,要看是否根正苗红,工人、贫下中农子女就会占优势,革委会成员子女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里面有学习好的,也有学习差的。
  二、我们的去向  当时上山下乡的规划大概到1980年,看家中有几个适龄就业人口。我家四个子女划了三个,所以三人中只能有一个能留在母亲身边。作为一个男生,当然要自觉了,我肯定得支边。  1971年一起毕业的同学,有一部分去了东钱湖边上的梅湖农场,另一部分去了亚布力林业局,这两拨人年龄都比我们大。我们这批人年龄较小,不到十六周岁,又没有高中可读,学校采取了比较人性化的办法,允许我们二十多个人又读了一年,跟着下一年级一起读初二。上半年的课程我们一模一样学过了,下半年的课程没有学过,所以我们一共在初中呆了两年半,但实际学的只有两年的课程。1972年元月我离开学校后,只有到黑龙江省虎林县林业一个去向,我们就这样地支边了。  我们自己准备了一些日用品和内外的衣服,知道东北寒冷,条件好的带毛衣,条件差的就带绒衣,这些都是要自己买的。临走之前,鄞县革命生产领导小组发给我们一件棉大衣,一件棉袄和一条棉裤。  六月五号早上,我们乘汽车离开五乡,家长亲友以及同学都来送行。五乡到火车南站有三十里路,有同学骑着自行车追着来送。  五号上午火车从宁波发车,到虎林已经是十号凌晨。虎林火车站旁有一个迎春林业局招待所,我们在那休息了几个小时。我们刚到那儿的时候很兴奋,六月份屋里头还有暖气,我们还不习惯,里面闷闷的感觉头晕乎乎的。天还没亮,我们就出来在大街上逛。早上两点多天就亮了,天气还是挺冷的,我记得那天早上有一辆大车从马路上经过,我们几个调皮的男生喊道“我们上去坐坐!”然后我们就跳上了车,坐到东头又从那里走回西头,那是我们第一次坐马车。
  三、我所在的林场  吃完早饭,我们被分到各个林场去了。那一批我们鄞县去了两百人,其中一半划分到虎林林业科,另外一半就划分到迎春林业局。迎春林业局在虎林县境内,是黑龙江省森工局管辖的,是企业单位,以采伐为主。去迎春林业局的知青是姜山、鄞江、望春等公社的。虎林林业科属牡丹江地区营林局管辖,是地方国营企业,以造林为主。分到这里的是五乡、邱隘、莫枝、横溪这四个公社的。我们五乡的平均年龄是最小,其中四人未满十六周岁,我们被优待分配在了县城旁边的东风林场。  东风林场有两个大门,一个在第一排与第二排房子之间,一个在第二排与第三排房子之间,四周是用绿化带围成的篱笆。南边北边有属于林场的约两百亩地。林场的东边是一块生产队的农田,农田的东边就是县城的西边,林场距县城也就五百米左右。林场与农田之间是一条蜿蜒的小河,河上架着一座木桥,过了那座桥就是我们林场。  林场的平面南北窄,东西宽。整个结构由东向西布局。第一排房子的东面是打场用的场院,场院里建了一个篮球场,一举两得。第一排房子大概有十间屋子,南边的三间是办公室,中间两间是活动室兼会议室,放着一个乒乓球台。往北是伙房,伙房北边是三间宿舍。这排房子是林场最好的房子,砖坯混合的墙,基础上面砌了两尺高的砖,上面再垒土坯,房顶上盖了水泥瓦。第一排房子与第二排房子之间是一个院子,有三间屋子,放置了几台木材加工、金属加工的机器,这个房子是砖墙草顶屋。车间的北面有一个过道,过道的北边是木材加工棚,里面放了两台圆盘锯,院子里堆放着待加工的原木及加工好的木材。第二排房子与第三排房子的距离最小,第三排房子是典型的土坯房,共六间,位置偏向北边围墙。南边两间做木工房,北边四间做宿舍。我就住在紧挨木工房的第三间屋子里。第四排房子在场部的最西边,由三间大车棚和四间仓库组成,仓库照例是土坯草顶房。这排房子与南边的马号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倒写的“L”。整个建筑群就马号是朝南的,其它房子都是朝东的,真奇怪!从第二排与第三排房子之间的大门进来,第三排房子的南山墙前有一口水井,井不太深,水质倒不错,这口井可以说是林场片的生活中心,家家户户都要到这里来挑水。马号的东山墙与第三排土坯房的南墙基本在一条直线上,而井台与马号之间还有七八米间距,可以让车马进出,这样最后一个院子又有些院中院的味道。  林场的两百亩地,约有四分之一用作苗圃。给老职工一人一垄做自留地,一垄有好几百米长,上半段种蔬菜,下半段种大豆玉米,要抽烟的还会种几颗黄烟。除此之外,部分土地让家属队种玉米、大豆、麦子。收上来以后,一个是喂牲口,另一个就是补充粮食。冬天上去伐木的时候,每人上交40斤定粮肯定不够,平均每人每月差不多要吃六十斤。  东风林场西边是小四队和农科所,再加上三个单位的家属宿舍,形成一个规模不大不小的村落。

觉民 发表于 2020-12-21 13:4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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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在林场的日子里
  林场的工作一年四季都是不一样的。春天(四五月份)开始栽树,树种有落叶松、樟子松、红松等,树苗大约筷子那么长。头一年先要挖坑整地,按照间距把坑一个一个挖出来,这个坑直径六十公分,一铁锹深,把草皮子扣下去,再把土块打碎了。第二年春天开化解冻的时候,一铁锹插下去,把树苗插在中间,然后用脚踩结实。我们林场还有一个名字叫虎林苗圃,春夏秋三季还要培育树苗,进行播种、除虫、浇水、除草等;夏秋季节还要抚育新栽下去的幼树,拿着镰刀把幼树旁边长出的小草、小灌木都割掉,让幼树得到光照。还有一项任务就是进行挖坑整地,为明年栽树做准备。冬天就进行次生林改造,把那些经济效益差的树林给砍伐掉,以便来年栽植松树。现在回去一看,虎林四周那些粗大的松树都是我们当年栽种的。
  偶尔也要做一些农活。记得我们第一次割麦子,真是累得够呛。初中时到生产队割过稻子,却没有割过麦子。其实割稻子要比割麦子辛苦,因为是在水里。但是那时候大家你追我赶的都要当英雄,拼命地割,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说实在话,我们林场条件还真不算错,有篮球场,有乒乓球台,工余时间可以打打球。我们这批人虽然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但都各有特长。有个同学,他在体育技能很全面,球类田径样样精通,经常参加各种比赛。五乡中学还组织过足球队,我们中间好几个同学是足球队队员,当时我们学校的足球队还代表宁波地区直接参加省里比赛呢!还有两位同学象棋下得很好,代表虎林县里参加牡丹江地区的比赛,多次获得团体佳绩,以及个人冠亚军,可以说是相当了不起。那时虽然是文革期间,但整个牡丹江地区很重视文体活动,我印象当中,县里每年都搞田径比赛和篮球比赛,县里比完再派团参加地区的比赛。文艺活动也搞得很活跃。这给有文体特长的青年提供展示的平台,也使我们的业余生活不那么乏味。
  林业科下属各林场都比较正规,领导多数是转业干部(开发北大荒的十万官兵),可以说是真正的共产党人。他们平时都不怎么管你,但是整个单位风气很正,他们带出来的人也都是踏踏实实的。无论是老职工还是年轻职工都很好。在这样的单位里,我们除了工作、玩儿之外,虽然偶尔也会干点小坏事,但也只是年轻时候的淘气,没什么坏心思。我们和本地的青年打过架,自己内部也会打架,毕竟年轻气盛嘛,当然并未打出严重伤害。
  我们第一年是32块钱一个月工资,后来升了一级,有37块了,如果是三级工就能拿43块。黑龙江各地工资差别很大。大兴安岭那边的工资高,他们有地区补贴,一个月有六七十块钱。农场的好多年一直是32块,直到返城前才加到36块,但他们福利很好,衣服鞋帽都有发;吃的好,基本上吃白面,副食也丰富。我们就不行了,我们这边四十斤的定粮,其中有九斤细粮(一斤大米,八斤白面),其余的都是粗粮,玉米面、小米等。

  五、回家的艰辛
  我们待遇里面有一条是未婚青年一年有一次探亲假。按规定到家以后能住十二天,再加上来回的路程,一共是二十天,倘若超过二十天就要扣工资。我们大都年年超假,也不计较扣发工资,林场与我们约定俗成,相安无事。也有个别开几天病假的,和领导说说好话,偶尔也能捡点便宜。我们第一年的春节没回家,因为规定工作满一年才能享受探亲假,我们是六月份去的,过年时还未满一年,所以不能回家。73年6月我们第一次探亲,七月份返回虎林。到冬季伐木结束,74年初我们就探第二次家了。因为伐木之后没有什么工作,呆在那边也没用,不影响生产,两全其美。
  后来,我们基本上每年在农历二十三四小年夜的时候回家探亲。现在的年轻人老抱怨坐火车回老家要多久,多辛苦,我告诉他们,我们当年从虎林回宁波要四天四夜。有两种走法,一种从虎林坐慢车到牡丹江,换牡丹江到北京的快车,在天津下车后换一个车站,转坐从北京到上海的快车,到了上海以后要么坐慢车,要么坐轮船回宁波,实打实的四天四夜。另一种走法,从虎林出发,坐二十四小时的慢车到哈尔滨,当时有一趟叫56次的直快,被叫作强盗车,因为车上全都是知青,上去以后是不讲理的。我们到哈尔滨时,那趟列车刚好在半小时前就已经出发了,所以签完票还要在哈尔滨呆上二十三个小时,第二天傍晚才能坐上火车去上海。车上挤满了人,我们又没有座位,每年回家都是上车后由一人看管行李,其他人赶紧一个挨一个地去找座位,“同志,你在哪下车?”能问到在山海关、天津等地下车的都算很不错了,然后就在旁边等着他下车,一个一个解决座位问题。因为快车每个县城都会停,一般情况下,要到了徐州才会有座位,那么已经三十六个小时过去了。回一趟家真不容易,能掉好几斤肉,有时候会站得脚都肿了。

  六、决定要高考
  说是知识青年,我们并没有多少知识,我们读了三年小学就文化大革命了,文革期间四年级、五年级、六年级其实都是在胡闹,跳忠字舞,读毛主席语录等。上了初中,像我这样读了两年半,其实也没有真正学到什么知识,学的只是皮毛。我们那时候的课本现在拿出来都是文物,数学题前面还有一段毛主席语录!
  北京上海等地知青消息比较灵通,有得知高考这个消息提前复习的,大多数知青是不知道恢复高考的消息的。参加高考,我主要是想换一个工作环境,想离开林场,能够返城。这是一种强大动力。讲到返城,很多知青的返城史可以说是一本血泪史,有人甚至是出卖了肉体或灵魂的,这是从整个知青史上来说的,我们的情况没那么严重。东风林场18名知青,其中一人只呆了半年,因为他去的时候就有慢性肝炎,所以试用期半年后就病退了。74年有两个同学去参军,在部队里入了党,退伍回到宁波,分配在宁波地区物资局工作。接着三名非供应户经过多方争取,回到了家乡。还有几个家里有一点门路,想方设法把他们调了回来。甚至有人甘愿离职,回到老家农村务农。我想回家,可是没有门路。我又不想当兵,不过即使想当也不一定能当成。因为我家比较困难,在林场工作每个月可以省下二十块钱贴补家用,如果我去当兵就没办法给家中寄钱了。战士的生活津贴都不够自己用。所以当我听到高考的消息时,我就想去试一试,我在五乡中学上初中是年级成绩最好的,门门课程都优秀。而且高考有政策,五年以上工龄可以带工资上大学,并且工龄照算。1977年年底我已经满五年工龄了。
  1977年十一大开完了,县委组织十一大精神宣传队,林业科派我去参加。大概九月份去的,十一月份听到可以高考了,我就回来报名参加考试,结果没考上。1978年5月宣传队工作结束了,我又报了名。我仔细研究了一下,我理科不行,但文科还不错,小时候曾经看过上千本“小人书”,也算是小有积累。然后就试着去考文科。我把妹妹的历史地理课本从宁波带了过去。政治方面宣传十一大过程中有了一点基础,我们工作队的王队长(虎林县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送我了一本中国共产党党史问答,厚厚的一本。我的语文基础好,数学不行,打算78年先试试,因此我做好了三年高考的准备。第一年试试看能考成什么样子,不气馁;第二年继续考,但要转科,不考文科考理科。虽然我的理科基础差,但我知道自己也能学得好。没想到我顺利通过了初试。叶主任从林业科开会回来说,你初试通过了,科长在会上讲,要给你大力支持。我向叶主任请了一个月事假,不要工资,免得他为难。之后,我在虎林青年孙永琴的帮助下,到虎林二中旁听复习。
  齐师院78级中文系两个班,72名学生,60名男生,12名女生中还有两个已婚。等到1979年新生入学的时候,一下子来了很多学妹,还有对我放电的,但是我立场很坚定。1979年开始知青大返城,有的老知青干脆退学回城了,有海外关系的直接出国了。所以班级里的人有所减少。学校也不浪费教学资源,之后就进来了几名师专或中师毕业的代培生,和我们一同学习。
  1981年底,教育部开了一个大学生就业调配工作会议,教育部部长蒋南翔提出,知青已经大返城,那些上大学的知青该怎么办,尤其是那些老三届,要解决两地分居的问题,所以会议决定给全国大学生调配,因为当时各地都缺人,哪儿都需要。那时候大学生比现在的研究生还宝贵,1977年全国招28万,1978年招四十万,1979年招27万,这就是新三级,恢复高考后最新的三个年级,全国一共才招95万人。
  我回宁波以后就在鄞县和市区教书,一直在学校里头。所以说我这一辈子只干了两件事,一个是育苗,一个是育人。原来是本义的园丁,专门培育树木,后来是比喻义的园丁,改行教育学生,从真园丁变成了假园丁!

觉民 发表于 2020-12-21 13:56:48

本帖最后由 觉民 于 2020-12-21 13:58 编辑

  七、艰苦岁月的情谊
  我们离开东风林场有三四十年了,但是与当年朋友们的友谊到现在还保持着,主要是我们这群人同吃同住同劳动,还一起玩儿,大家岁数差不多,也玩得来。前十年联系比较少,那时候还年轻刚成家立业,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后来交通通信发达了,经济条件也慢慢好起来了,联系也就紧密了。我们无论是和老干部老职工,还是和当地青年,甚至是比我们小的林业子弟关系都很好。当时物质贫乏,我们贪吃嘴馋,到他们家里偶尔可以打打牙祭,吃点好吃的;我们回老家也会在上海给她们带一些时髦的衣物等,尤其是女生和女生之间。我们之间互相帮助,互相学习,我们的寝室就像是文化交流的驿站。
  我们同虎林老朋友交往很频繁。最早是85年的时候,有个朋友带着全家来宁波。虎林医院检查说他儿子心脏不好,于是到北京去检查,北京大医院检查结果什么问题也没有,一听儿子心脏没问题,高兴坏了,带着老婆、儿子和闺女跑宁波看哥们来了。后来就有很多朋友陆续过来玩,我们之间的交流就更密切了。这边也有趁出差之便回去看看的。2006年夏天,三个知青回虎林,约我一起去,我没有参加。我是2007年春节,带着儿子第一次回虎林。那一年雪下得特别厚,开着越野车去石青山,山坡上柞木挺拔,阳光照耀着非常美丽。我儿子说:“老爸,你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到这么浪漫的地方来了”。看来艰苦生活,对于年轻人来说确实难以体会。
  第二次回虎林是2012年6月,是我们支边四十周年。我们十个人一起回去的。在那边的时候想回家,回来了以后就记挂着那边,尤其是人老了,想到我们把青春的岁月留在那里,回去看看也算是对青春的纪念。我们在那边受过人家的好,不仅我们这些朋友待我们很好,他们的家长也待我们像自己的孩子似的。受人家的好要是永远记在心里的。有时候他们请我们吃饭,就像对待贵客一样,整桌都是好吃的。你要想当时的物资是多么贫乏,买东西都是要凭票的,对于我们来说这一顿饭是要记一辈子的。所以,我们回访的时候都会去看看这些老干部老职工老朋友。
  人要到艰苦的环境当中去锻炼,无论是在黑龙江还是在浙江,要能够享得起福,吃得起苦,光会享福的人没有出息。黑龙江的经历,最让我感激的是我们林场那边的人。那里的人都很正气、很正直、很义气!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我们才不会去做坏事。人难免会犯点小错误,但至少不会变成一个太坏的人。再一个就是人与人之间大家都讲义气,那么你也就会变成一个慷慨的人、仁义的人。我刚回到南方时,反而感觉和南方人的相处有点隔膜,这算是环境对我性格的一种塑造吧。

  八、学习贵在坚持
我很庆幸我一直没有扔掉书本。小学的时候赶上文革,后三年连学校都没有怎么去,长时间呆在家里,顶多算上了四年半小学,上了两年半的初中,加起来一共七年,接着当了七年工人,然后考上了大学。小学时《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成套的连环画,我都看过。到了黑龙江以后我向孙永琴她们借书看,只要她们有看的,我就有看的。孙永琴的哥哥是虎林图书馆管理员,她能偷偷地借出书来。文革时期走红的《艳阳天》、《金光大道》就不用说了。我还自己买书看,鲁迅的《呐喊》、《彷徨》、《朝花夕拾》,《毛泽东选集》1——5卷,甚至《共产党宣言》、《反杜林论》都看,即使看不懂,还是坚持看。当别人打扑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随便拿本书看看。还在诸暨人周老师那里借读过《唐诗选》,读到了《琵琶行》、《蜀道难》。我还订阅《红旗》杂志等刊物,林场的各种报纸刊我都看。
  我要感谢虎林二中,感谢教语文的梁老师,感谢教地理的何老师,尤其要感谢教政治和历史的邵老师。邵老师是宁波人(直到上大学后我才知道),他把自己的讲义借给了我,厚厚的一大本,我抄了好几十页。边抄边记边理解,然后反复记忆,所以在短时间内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我按照邵老师历史提纲的做法,根据高考复习大纲,自己列了一份地理提纲。记得当时高考我考了320分,其中数学是10分,地理最好有87分。数学我考了半个小时就出考场了,因为后面的题目我都看不懂,只做了第一大题的1、2小题,我至今清楚的记得,第一题是求水泥电线杆钢筋混凝土的体积,第二题是因式分解。

  九、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
  说到对知青运动的看法,我觉得这是老人家不得已而为之,如果有更好的解决就业办法的话,他就不会出此下策。总的来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过去是计划经济,你读书也好,工作也好,国家计划你怎么办,你就在他的计划之内。现在是市场经济,大家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比如上大学可以选择出国,也可以选择不出国。在以前,出国你想都不用想,有海外关系可不是好事情,有海外关系的人都深深潜伏着,不敢张扬。
  现在十九大提出新时代,虽然我们已经经历过很多个新时代,但是对这一次的新时代我感到很有希望。五年前我也不是很有信心,对中国梦也有过困惑,当过知青的人不应该光做梦,得脚踏实地。经过这五年“撸起袖子加油干”,我们的经济进一步发展,军事力量不断强大,科研实力不断壮大,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把儿子从美国叫回来。
  年轻人有担当,我们的国家才有前途,才有希望。之前有些人说八零后不行,后来又说九零后不行,但我觉得八零后、九零后、零零后甚至一零后,他们都行!八零后已经做出了成绩,九零后正在成长,这都有目共睹。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作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只要我们跟着时代潮流,不断地学习,就会不断地进步。学习是第一位的,否则就会被世界淘汰。

大乌珠 发表于 2020-12-21 17:55:27

我是69年3月8日杭州知青第一批到虎林的,而后是第二年又去了一批,真不知道72年还有宁波去虎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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