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民 发表于 2020-12-10 11:25:10

在历炼中实现人生价值 · 易春庆

口述者:易春庆整理者:闻浩野时间:2017年3月24日下午13:00地点:浙江万里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52225

       易春庆,男,1950年生于宁波。宁波一中66届初中毕业生。1969年5月下乡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四十团,先分配于农业一连,后调入机炮连,而后与林业队合并,曾任副指导员。79年2月返城,顶替父亲进入宁波食品冷冻厂工作,同年5月调至宁波地区食品公司,先后在业务科和办公室工作,任公司团总支部书记,兼任宁波地区商业局团委副书记,工作之余心系学业,于1982年考入地方广播电视大学,85年顺利毕业。1983年底市机构合并,进入宁波市食品公司。1986年1月,食品公司分家,被调至禽蛋公司任办公室主任。1989年因团工作需要,进入宁波市友谊华侨公司,任办公室主任,公司工会主席。期间先后在与公司合资的宁波新美心食品公司(宁波地区第一家美资企业)任首任宁波经理,中台合资企业宁波明怡金属有限公司人党支部书记、宁波新世纪商厦总经理,后调入一外贸公司任总经理助理,不久调回宁波市食品公司,2000年公司改制,与同事合伙组建新公司至今。
  一、下乡去兵团  我家兄弟姐妹六人,二个兄弟,我为兄长,位居老三。我们家最早下乡的是我大姐,62年初中毕业,正值国家调整期。当时的一届毕业生,男的除去拉三轮车,其余的全部和女人一起下乡,她当时插队在慈城。我二姐,65年初中毕业,去了浙江建德冶金工业学校,文革中,被分配到了四川。弟弟初中毕业,去了浙江省生产建设兵团,在一师师部警通排当警卫员,只有大妹和小姐留在宁波,分配在工厂。  下乡去开始叫动员,老师包干人头,包干我的老师姓屠,原是学校的图书馆管理员,她每天来我家动员,开始谁想去啊,就一直拖着,大概几个月之后,就不行了,学校联系了父母单位,开始说要办学习班,我也不在乎,可后来要来硬的,就是要停工作,这下二重压力就大了,第一,我父亲是党员,还是市劳模,那个年代,党员不带头,那是大逆不道啊!但就是这个压力,我父亲还顶着。第二,停工作那真的一点没办法啦,一家几口人都要吃饭呢。在这种情况下, 我只好报名去了。有意思的是,当初包干动员的屠老师,却拉着我的手说,易春庆哪,你要好好考虑啊,那边很苦的。可我当时并不理解,回她,苦怕什么?叫我去的是你,叫我考虑的又是你,怎么回事?屠老师是地方人,她知道那地方的苦叫什么苦,现在我才理解,她当时为什么这样,她是于心不忍,无可奈何啊。可是我们那时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为什么开始时不想走,到后来却报名走了?两个原因,形势所迫,你再不走,家里就揭不开锅了,二,许多人在我前面都已经走了,包括66年去新疆建设兵团的,当年4月份去萝北插队的,同学已经走了不少,那就你走,我走,大家都走,心理上可以接受。那我为什么不选择插队,要去兵团呢,原因只有一个,兵团有工资,生活有保障。为什么非要有生活保障呢?这是深刻的现实问题,我姐插队在慈城,她口粮没问题,但那时生产队也穷,没有观念。每次我姐乡下回家来的要走的时候,总要向父母要点买食品、生活用品的零花钱,可因为家庭经济不好,每次给钱时父母的脸色我永远都忘不了。而兵团,我们叫“3245”部队。什么意思,就是三十二元工资,四十五斤口粮。这在当时有绝对的诱惑力,要知道,当年我母亲的工资才二十四元,我们普通人每月的粮食才二十八斤,讲穿了,我就是奔着“3245”才去的黑龙江兵团。离开家乡的那天,吃了家里的送行饭,母亲已经哭得起不来了,父亲陪着她,兄弟姐妹、同学和邻居都来送行了,当时最让我感动的是,我的一个邻居,居然买了一瓶盐汽水送我,当时五分钱一瓶的汽水,不是一般人能随便吃到的,返城后,为了这一瓶盐汽水的友谊,我找了他好久,一直没找到,可见这份情在我心中的分量。当时送我们的专列“呜”的一声汽笛长鸣,整个火车站,只有哭的声音,车厢里的人在哭,车厢外的人也在哭,车站成了眼泪的集散地。奇怪的是,我居然是少数没哭的人中的一个,而有的人居然哭了几天几夜,一直哭到了黑龙江,其实也许早已有心理准备,也许是迷惘,当时我们真的不知道黑龙江在哪里,更不知道兵团是干什么的,就这样,我们哭着来到了人世间,又哭着踏上了工作岗位。
  二、人生新考验  经过五夜四天迷迷糊糊的旅程,上午八点多,终于到了一个叫兴凯的车站停了下来。下车了,领导告诉我们,这儿就是四十团团部,我们一看,房子不少,人也不少,感觉就是一个乡镇,心想,在这儿工作也可以啊,没想到,这儿不是我的工作地点,还要再分配,当时我被分配到了农一连。农一连什么样,不知道,反正跟着走呗,分到农一连的二十个同学,坐上了马车就走了,谁想到,一出团部不远,房子没了,人也没了,五月的北大荒,太荒凉了,越走心越凉,大概走了二十几里地,说到了,下马车一看,就几栋房子。这还不如南方一个小生产队,而且,下车我仔细一看才知道,二十个知青中居然我没有一个人认识。原来,每个连队分二十个人,都是按班级分的,前面有个班19人少一个,我在我们班名字第一个,把我给掺进去了,而其余人因为是一个学校的地段生,不是小学、中学同学,就是邻居,多少有点熟,而我当时是从江北区考入一中的,谁也不认识,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孤苦伶仃。  初到北大荒,什么都不适应,从南方到北方,气候不适应,夏天倒还好,冬天那叫冷啊!零下几十度,别的不说,光那个门的扶手,不少人都吃过亏,铁传导温度快,气温零下多少,它比空气还冷,外面回来,肯定去拉门,手在手套里热,有热气,一拿出来,去拉门,手就和拉手粘上了,拉了门,肯定马上放手,“刺啦”手指的皮就和把手粘住了,鲜血马上就出来了,后来还是老职工告诉我们,拉手后要稍微推一会儿,等手里的热量捂热了把手,才可以松手,至于传闻中,一小便就和生殖器冻在一块,那是夸大的笑话,不过可以从中领悟到北大荒的冷。城市到乡村,环境不适应,举个例子,城市里总有厕所,可北大荒哪有,用苞米杆拿绳子一围,就是厕所。冬天北风吹,又不挡风,那上个厕所,真叫遭罪。吃的最难,一天三餐哪,每天是玉米面,小米粥,碰到歉收,还吃过大麦米,那是吃什么,拉什么,最揪心的是菜,开始我们也不知道挖菜窖,结果天一冻,菜也全冻了,整个冬天我们就吃那个冻菜,那火力出来,一股马屎味,咽也咽不下。  北大荒的冬季长,从十月份就开始下雪,到第二年六月份才解冻,八九个月就吃那冻白菜,腌萝卜和土豆,我们一看见那菜就泛胃酸,直想吐,最有名还是叫“青龙过海”这个菜,那就是烧开水放点固体酱油,上面放几根葱,全连人一人一碗,最好笑的男生的餐具,一个人一个脸盆,因为年轻,又没油水,就拿脸盆盛饭,多的人可以吃大半脸盆,可是这脸盆早上洗脸,晚上洗脚,半夜有的怕外面冷,干脆当尿壶,当然了,这女生绝对不会。  刚到兵团,那干活实在太累了,在农一连,刚开始干活是和泥,就是做砖坯,北大荒的砖坯是用稻草和泥捣在一起的,那一个泥坯,起码有几十斤重,前道工序就是把稻草切碎,放在泥里和,那纯是力气活,而我那时个子小,才80来斤,根本撬不起这几十斤的东西,没办法,再利用膝盖顶,一天下来,,腰腿都酸。我体质不好,一顿干三天活就发烧,然后病休一天,再干两天,正好星期天休息,星期一才正好休息过来,记得第一次我发烧,躺在床上,指导员见我病了,从家里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挂面,看着这碗面,我的眼泪就下来了,这既有兵团领导的关心,可更多的是,我想家了。

觉民 发表于 2020-12-10 11:36:28

本帖最后由 觉民 于 2020-12-12 10:50 编辑

  三、分到机炮连
  69年期间,中苏关系很紧张,上级要求各团组织战备值班营,六月份,我们团也开始组建。从各农业连抽知青组建,值班营由四个连组成,三个步兵连,一个机炮连,我被调到机炮连。机炮连由四个排组成,八二迫击炮排、七五无坐力反坦克排、重机枪排和一个女排。我分到了迫击炮排,担任瞄准手,由现役军人担任教官,这样每天从摸爬滚打上理论课和实弹演习,慢慢地,我们真的成了专业的炮兵,当年“十一”国庆,师部举行大阅兵,并检验训练成绩,但我们试射的第一炮就把近千米外的炮靶打掉后,师长简直不相信,他看了看后说,不用检验了,随便给你们打吧。
  打靶、训练这对我们小青年没什么,可最恨的是紧急集合和拉练,拉练是最艰苦的训练,你想,背上枪、炮、弹药还有背包和行李,几十斤重,每天走八十几里地,又累又枯燥,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太辛苦了,而紧急集合,是最烦人的,基本上十天半月就来一次,你想,半夜三更,一般是在早两三点,小青年都睡熟了,紧急集合号一吹,马上起来,背上武器弹药,围着山,走四五个小时,太没劲了。还有一次,真把我们吓坏了,紧急集合号吹响集合,各连长宣布,每人十分钟,马上各自写遗书,写完交给文书,这一下,真把我们吓够呛,不少女的,也有个别男的,真的就哭开了,都以为这次是真要去打仗了,也许真的就战死了,可拉出去看,两小时后又回到连队,这下这几个哭鼻子的出洋相了,不过,也奇怪,后来居然没有一个人把他们作为笑柄的,因为大家心里都知道,谁不怕死啊?
  对于中苏如果交战我们怎么办的话题,其实也有每个人的小九九,有一次闲聊,我们有十几个人,说好了,都说实话,不能讲客套话,话题就一个,如果苏联人打过来了,怎么办?有血气方刚的就说,打就打,打死就是烈士,打不死升个团长当当,有一部分人,先看看吧,如果他们待我们不错,那就认了,当个良民,不行了,再反抗,还有一部分说,等苏联人来了,咱就逃,逃到哪里就哪里,这三种态度,可以说,可以包括了当时全部知青的想法。

  四、并入林业队
  随着中苏关系缓和,边境也太平了,照我们教导员的说法“不能拄着枪杆子要饭吃”。值班营撤消了,步兵连各有安排,我们机炮连去并入林业队,当时兵团也有林,但是规模不大,当时林业队只有几十名职工,但随着兵团规模的扩大,木材需求(主要是造房子)的需求膨胀,上级领导开始重视林业生产了,这时我们这些值班营的知青,才真的认识到什么叫连队,什么叫社会了,北大荒地广人稀,一般连队相距却有几十里地,个别有一百多公里,散布很广,而一个连队就是一个小社会,从幼儿园、小学、医务室、食堂到商店,什么都要管,就连夫妻吵架,也归连队管,连长、指导员就是这儿的皇帝,一般一个小连队,几万亩地,大的几十万亩,在农田干活,几乎看不见人。
  就在这个小社会里,我在这里找到了我人生社会上的两个老师。他们给了我人生的启蒙和人生的社会阅历和经验。在我的人生二十四五岁以前,其实我们都是迷迷糊糊过来的,从读书到文革,再到兵团,我们讲实话,其实对社会是没介入过的,一是都听老师的,二是参加兵团后,都听领导的,没有自己的思想,也没有和自己的利益有什么大的冲突,因此,没有自己的思想,不知道自己今后要干什么,自己想要干什么,怎么干。
  真正启蒙我社会生活的是一个叫罗昭来的人,她是北京知青,父亲是中央民族学院的教授。那年是张铁生交白卷,工农兵大学生开始招生的那年。招生的程序是自己报名群众推荐,其次领导同意,最后是参加考试择优录取。当然现在知道那都是幌子,骗老百姓的,其实就一条,领导同意,可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而在开始报名时,我都不敢去报,因为我从小就是一个三小子:个子小,去兵团时才八十斤;胆子小,什么事都不敢干,很少自己想法;说话声音小,简直就是被社会遗忘的人。刚开始报名,罗昭来问我,你咋不报名呢!我说我怎么能报名呢,谁认识我,谁又会推荐我啊?她说,你错了,你在群众中的印象是非常好的,群众肯定会推荐你,别人都能报名,你为什么不报呢?说实话,我是非常喜欢读书的人,我一想,对啊,别人能报,我为什么不能报,就这样,我勇敢地跨出了我人生中自己第一个想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的第一步。当时我们连队有六个推荐名额,结果推荐名单,我居然位列第三,没想到,我也行!从此,我的性格开始变了,变得自信,变得喜欢挑战自己了。
  我的第二个老师是井金银。他是我们的连长,他十四岁就参加了革命,当交通员,他也是当年十万转业官兵,赴黑龙江开辟北大荒的第一批半专业军人。他没什么文化,但他有非常强的经济头脑,和较高的管理经验。他自己常夸口,阿庆,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文化,最起码弄个师长当当。我非常敬佩他,那时,我负责管理苗圃,每天也有七八十人在那里干活。我们睡的是鸽子笼,他睡下铺,我睡上铺,每天下班后,大多数人都无事可干,都去玩了,他就问我,今天干什么了,处理哪些问题了,我就向他汇报,他就指出,今天这个问题处理对,为什么对,今天这个问题处理不好,为什么不好。名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呢!举个例子,冬天我们要修水利,挖渠道,冬天土冻住了,很难刨,而我们许多小青年想,明天气候一热,冻化了,这渠道不是白刨了吗,所以积极性不高,殊不知,这渠道就是化冻时疏通冻水的,但当时我们不知道啊,天寒地冻,几十个人缩在一起,谁也不想干。忽然有人喊,连长来了,大伙一听,连忙干起活来,可眼看连长过来要骂我们,谁心里都打鼓,可是连长走着走着,拐了个弯儿就走了,这时,大伙谁也不敢偷懒了,怕连长第二次看见,挨骂。到了晚上,我问连长,,你怎么不过来了呢,怎么不批评我们了呢,连长说,我来看,是怕你们偷懒,可你们看见我,知道自己错了,我还骂你们什么呢,我达到目的就行了嘛,这个道理多简单,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处理方法,在我后来工作中,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觉民 发表于 2020-12-10 11:46:37

本帖最后由 觉民 于 2020-12-10 11:55 编辑

  五、回城搞管理
  回来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一回城我就顶替了我父亲的工作岗位。我父亲当时是在宁波地区食品公司食品冷冻厂工作,他正好六十退休,我就上去了,运气相当好,有句话叫“家有良田千顷不如一技在身”。我看过一部电影,有部讲到希特勒要杀犹太人,但有技术的他不杀,还可以当奴隶,生命可以延长,所以想学技术的想法非常强烈。到那以后,他们一看是党员干部,觉得政治条件和能力都不错,就让我到业务科,在那里干了一年多。一个新来的党委书记,想抓紧团支部的工作,他见我在农场的团委工作过,就让我当了团总书记。后来到办公室搞人事。但是说起来,搞什么都无所谓。后来到83年年底,地区和市合并,那时候流行一句话,“地区分房子,市里排班子”。83年就分房子了,这是我的第一套房子。
  原来我是团总支书记,后来地区并入市了,就当了秘书科副科长。市公司到85年又分开了。当时,我们食品公司是管两条腿、四条腿,两条腿是鸡鸭鹅,四条腿是猪牛羊,当时的食品都是凭票供应的,但是财政补贴是搞不清楚的,就是猪你要补贴多少,鹅要补贴多少,是分不清的,主任就说那就把两条腿四条腿都分开吧,这样食品公司就分成两家了,一个叫宁波市食品公司,一个叫宁波市禽蛋公司,我被调到禽蛋公司当办公室主任,在禽蛋公司做了四五年,到89年。那时候在那上班,大家对我的评价都不错,工作能力强。那时候发工资是最头疼的,开会说工资的时候,大家都喊听不清,人事部的科长就说,行了,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去问小易吧,他清楚了那我就讲清楚了,他不清楚那就是说明我没讲清楚。我也基本清楚,所以每次搞工资方案都是我第一个弄的,包括85年最大的那次工资制度改革,我们公司是第一个搞好的。
  我换过很多公司,从冷库到业务科,再到食品公司,后来又到了禽蛋公司,都是形势下的调动,后来从禽蛋公司调走,有领导的意思,也有我的意思,我想调到中心公司去,后来不同意,留在这也不好,他们就对我说,你是后备干部,我会给你找好的单位的,就到了友谊华侨公司。友谊华侨公司,在商业层里是顶尖的,后来我去一打听,奖金都有85块,那时候他们刚好组建,一看我的档案履历就收纳了我。

  六、开辟新战场
  当时改革开放很热,友谊华侨公司和香港公司合资,最多的时候是十三家,我这个办公室主任忙得不可开交。后来我就去了下面,新美心公司,其实我是办公室主任,我也不管。我们经理去美国考察去了,新美心开业要招工,经理让我过去帮忙,可到后来,店里的老板就说不做了让我来做,经理回来后就顺水推舟,把这事全交给我了,我很惊奇,我说我是搞文的,没做过蛋糕,也没做过饼干。他就对我说,你放心,我看中你了,你肯定能干好。这时候我有点冲动,想要知道一下自己有多少能力,能被社会认可的能力,自己有多少社会价值,我相信一句话叫天生我材必有用,于是我问经理,你给我什么,他说宁波市的公司全部由你来管,这是第一个,第二个,销售也由你来管,第三个,是宁波的投产,是一百斤还是一千斤,这个你要决定好,第四条,我给你加一条,我一个月给你六百块。当时一般的公司奖金高点最多两百。后来我就和太太商量了,她就说你要干就干吧,我心想,真不行就插队落户。经理在观察我一星期后对我说,我给你买部摩托车吧,那时候宁波总共就六辆摩托车,可是当时呢,死了五个,只剩一个,所以我就婉拒了,觉得还是命比较重要。
  因为对投产数量没概念,我就安排业务部的人,两人一组,去别人店看他们一天能卖多少蛋糕,在门口待着,谁买蛋糕你记下来,实实在在地记录了半个月,另外一组到厂里去。了解他们的做法。从开业到培训,我带着员工,穿着新美心的红衣服东奔西走,去做广告。做了两年时间,其实说压力大,还是在开业的时候,有人骂我卖国贼,当时总部在中山东路,美国旗一挂出来,一个办公室的老处长看到我就骂,阿庆,你这个卖国贼,光知道赚钱,把美国旗都挂起来了。我心想,这有什么,只要能发挥我的才能就好。所以,华侨公司对我是个提升,生活和眼界的双提升。开业的时候,叫了几个有名的演员给我们做宣传,当时我就坐在角落里想,如果我还在食品公司,肯定想象不到,在宁波的一处角落,还能看到那么可爱的夜晚。
  后来到我们公司下面一个和台湾合资的螺丝厂,情况很类似,新官上任毫无经验,工人只有十八个,生产数量就是不确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单子来。我就从最底层开始做,从技术到心理,具体的东西了解了,才能提出具体的方案。我们就是个小舢板,人家做电视机的都是航空母舰,那么我们这个小舢板只要挂住那个航空母舰就行了,关键就是能不能挂上,因为我们小公司,一百万是大得不得了,那对电机厂来说,这无所谓,那么只要我们挂住了,我们就活了,后来还就真挂住了。
  过了一段时间,经理说阿庆你快回来,这里快不行了,十三个合资公司中的好几个都亏本了,没你不行。公司里对我有个戏称,说我是公司里的消防兵,哪里着火哪里就有我。在那里处理了一年,料理完残局后,去了新世纪商场,一个有五千平米和四百职工的大商场,但由于副总经理刚上任缺乏实践经验。我们经理就马上找我谈了,我说我单枪匹马,就算有过十大军区轮流转的经历,可商场这块确实一点不懂。但还是一样,就这么上去了,我就接过一个负债累累的商场弄了一年多。我这人胆儿也大,硬着头皮干吧。那时候下岗潮正凶,政府打电话过来,我们经理就回复说已经把公司最有能力的人派到那里去了,放心好了绝对不会有人造反的。后来真没事,得归结为我做得比较稳妥,理解那些下岗工人,对他们进行了一些帮助,但后来这烂摊子确实是扶不起来了。
  后来一个经理,特别相信我,让我去外贸公司任总经理助理。其一是有什么事情,他就说,老易,我相信你,你去吧。无论什么事情汇报给他,他都说行,做人不就是说士为知己者死,他那么相信我,我就全权为他负责。无论大事小事,他都很信任我,我就有种英雄有用武之地的感觉,所以我这个性格就适合去企业单位,去机关,这就很难了。其实他的鼓励就是肯定了我的工作,给我信心。我愿意为自己的抱负、理想、社会价值去努力,这就行了。大不了失败了重来,一加一大于二,一减一等于零,重头再来。有了这碗酒垫着,就什么都不怕了。

觉民 发表于 2020-12-10 11:56:12

  七、辛苦上大学
  在地区公司我为难的是什么呢,就是上大学。我是比较喜欢读书的,回来以后我就到处找学校,甬江业余学校,那时候创办的这个学校,据说很可能转为正式的,当时就在那里学,我是半路插进去的,印象比较深刻一件事是那儿的班主任给我写的第一篇文章打了个“甲下”,拿着我的文章在班上问人,说怎么都没见过。找到我后,他说改了那么多年的作文成绩一般都是“乙上”的,你是唯一一个“甲下”。
  当时业余学校是没关系的,你晚上去领导也不知道,但是广播电视大学开始招生了,前几年刚开始是各个单位推荐的,到82年就开考了,为了进这个学校啊,我们和单位领导商量,领导不同意,他的理由很简单,你看,我没文化没知识,现在不是照样混得不错。这个想法是中国进步路上的阻力,但没办法,因为他的的确确是我们的副经理。我们四个人最后就差一点给他跪下来了,说求求你放我们一马吧,给我们敲个章吧,好说歹说终于同意,可是也是直到到礼拜六下午才给盖了章,我们软磨硬泡,跟他说除了考试占用时间,其他时间绝对不会冲突,第二天就去考了,我是66届的,还有几个是68届的,我每天给他们辅导,到最后,他们却考得比我好,一个比我高两分,一个三分,幸好都进去了,否则我心里就太不平衡了。
  那时候可真辛苦,白天上班还出差,还得跑到郊区,有时得开会,还好那时候我太太还没来,我是82年开始考试的,小孩也还小,她管着,快到考试了,那段时间我光了脑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读书啊,那时候有枕巾,早上一起来,那上面就全是头发。那时候考大学五门课,一门课五张纸正反两面的笔记,总共就是二十五张纸,后来我背给我太太,背完了,她也看晕了。

  八、重游黑土地
  我在2008年回访了一次,2012年也和我太太去了一次。我不太敢说去了是个什么样的场面,两条可以说,第一个,每个团都有个分界线,从密山到我们团有个红山林,过了红山林这个山头就到我们团,当我们到这个山头上时,全车的人都呼啦一下沸腾起来了,齐声喊着“北大荒,我们又回来了!”这个场面比足球比赛还要热烈,还要热泪盈眶。到团里了,有电视台的人要来采访我,被我坚决拒绝了,因为这采访一激动就可能什么话都会出来,真要采访那第一句话是平淡无奇的,第二句话就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哗啦哗啦地出来。我这个人想的比较开嘛,所以睡觉也比较好,哪怕再大的事,我一倒下就睡着,我一年做不了十个梦,但是没去北大荒之前,这十个梦里面,起码有七八个都是在黑龙江回不来的梦,梦里不是下雨就是道路不通,车子陷入泥潭等等事故。但是自从去了一趟黑龙江之后,回来就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梦。其实回黑龙江看看,这是我心底的夙愿,感情太深,心里老牵挂,去了以后就释然了。
  但去了之后就真不想再去了,山河依旧,面貌未改,但还是能看出越来越败落的迹象,人都要走光了。但不去看一下那边的真实情况,是真的不敢相信这是我们待了十年的地方,去了呢,一草一木总关情,特别亲切。那里的老人啊,看到我都能认出来,有的比我还大,那边的老乡特别热情,像我们那个连队,在门口进去的时候就堵着你,都是老泪纵横。但是回去多了,我们也反对,回去以后,给他们造成的压力会很大,回访知青来了他们要接待。曾经第一次回访去的时候人太多了,住的地方都快没了,毕竟是个小镇。来的总比他们预计的要多很多,我们一来,旅馆没了,早餐也卖光了。那边的老乡特别热情,像我们那个连队,在门口进去的时候就堵着你啊,都是老泪纵横啊。

  九、客观看知青
  关于对这场知青上山下乡运动的看法,大家都有那么些无奈的心态,谁生在那个时代就是谁倒霉,国家无奈,我们也被迫接受。但我最想说的是以这个作为失败借口的人,他们抱怨社会不公,父母不公,很少追究自己的责任,我们一群人中是不乏成功者的,有人有家庭背景,爹是老板或者是当官的,但大多数是靠自己努力,其实你只要努力,都会有所收获,有多少不知道,但是总会有收获,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最终还是要回到一句话“书中自有黄金屋”。据我所知,现在当局长当科长的,有哪个不是大学毕业的。而那些不努力的人在大返城的时候,高兴死了,点根烟喝杯酒,浑浑噩噩过日子,那我们可都是在想办法读书,你再看,那些初中和我一起读过书的,总体而言都有成就,大不大不敢讲,但也都算小有成就。隔壁几个运气不好的也有,但都是没有努力的,一事无成之后怨天尤人,指责爸妈以及知青运动,我敢说,他们这些人,就算没经历过知青运动,到了社会上也还是一事无成,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是没办法的事。
  经常有那么一句话,我们改造了北大荒,也改造了北大荒的第二代。他们原来住的是土坯房,以前东北那些逃荒过来的人,他们不懂什么叫生活,干活赚钱,一生就这样过去。我们去了以后,就很疑惑,那个炕经常烧暖不好吗,多做几件衣服不好吗,他们都不知道。但他们和我们接触后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漂亮的衣服,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外面还有这样一个世界,知识青年去了以后,给他们带来了生活的阳光,给他们带来了欢声笑语。最关键的是,我们把他们的第二代给拗过来了,他们本来就这样的基因这样的生活下去了,像我们那个经理说的一样,我没文化没知识也可以当经理,他不知道这个好和那个好差别有多少。然后我们就把初中知识都教给他们了,把外面的世界介绍给他们了,我们一中的很多人都当了老师,在那里当老师的,教出来的学生很多都考了公务员,进了机关。所以我们去的时候,有两种人是最受欢迎的,一种是老师,教书。还有一种是卫生员,帮忙接生,今天拉到你家,明天拉到他家去吃饭。他们也说了,我们第二代和父母一带大不一样。他们的眼界、见解还有对生活的追求,就有了提升。以前的人闯关东,吃饱了就好,就完成任务了。现在的人生活应该有质量。

  十、寄语下一代
  这个人生,第一件事就是要努力,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但是不努力肯定不会成功。第二个是抓住机会,这个呢,包括社会的背景,还有你所在的位置。第三个,必不可少的还得有个贵人。没有贵人,你什么都不行,可以这样讲。但这个贵人,也不是白白来的,你要去争取,要表现给他看,像行贿啊这些,不是正大光明的办法,是走不远的。上去了以后你也要站住脚啊,要让他心服口服。所以做生意也好,做其他工作也好,关键在于做人,做人做不好,其他都是白说。贵人是可遇不可求的。
  总之这句话,勤奋努力是必需的,是金子总会发光;机会一定要抓住,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第三个是贵人是可遇不可求的,说实在话,这得看你的缘分了。读了书以后,我内心是充实的,不会空虚,像奥斯特洛夫斯基讲的那段大话,我来说的话应该是,当我回首往事的时候,我这一辈子还可以。我们不为别人干点什么,但是我们必须得为自己负责,有个交代。


大乌珠 发表于 2020-12-10 14:57:34

觉民 发表于 2020-12-10 11:36
  三、分到机炮连
  69年期间,中美关系很紧张,上级要求各团组织战备值班营,六月份,我们团也开始组 ...

这里应该是“中苏“关系,可能是笔误吧?

觉民 发表于 2020-12-12 10:50:46

大乌珠 发表于 2020-12-10 14:57
这里应该是“中苏“关系,可能是笔误吧?

诸兄仔细,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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