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民 发表于 2020-12-4 13:25:07

四十五载回家路 · 朱伟德

口述者:朱伟德整理者:刘凯杰时间:2017年3月3日地点:浙江万里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52225
  朱伟德,男,祖籍浙江宁波,1952年4月出生,1968年毕业于宁波一中,1969年10月10日,赴黑龙江省桦南县插队务农,1975年10月推荐进入浙江化工学院上大学,1978年分配到浙江省舟山市中专学校任教,后并入浙江海洋大学工作,退休后回宁波定居。


  一、无法选择的命运  我今年66岁了,属龙的,根据你们时髦的说法,我是金牛星座,从属相和星座来看,我是一个劳碌命,农历四月里的龙,是要化雨帮农民种田的,牛是用来耕田的,所以比较辛苦。  我是老三届里边的最小一届,初中68届,1966年文化大革命来临,我是初中算是勉强上了一年就休学了,在家待了三年,说中学毕业了。文化大革命一来,年青的一代无法继续上学,城市里也无法安排工作,那时流行一句口号:“我们也有一双手,不在城市吃闲饭”,于是,就开始了汹涌的上山下乡运动。  你们高考可以自己选择学校,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而当年的我们无法自我选择人生的去向。我家里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三个中学毕业生待在家里,哥哥身体一直不好,妹妹是独养女儿,我是老早想过了,这上山下乡肯定是我去了。那时的街道居委会是每天上门来做思想工作,动员我到农村去,小学生们几乎天天堵在家门口喊口号,烦也烦死了,无奈之下,1969年我报名去黑龙江的笔架山农场,农场是月薪制的,32元一月,总能自己养活自己。家里头一看,动真格的了,也怕了,奶奶、叔叔、母亲都不愿意我远离,以父亲出差在外,下一批去为由,拒绝去笔架山农场。  我有个表哥是奉化县革委会副主任,主管团工作和民兵建设工作,家里为了让我离家近一些,就请求我这个表哥帮忙进到奉化农村,可他坚持原则,不肯开“后门”。后来母亲托远房亲戚帮忙,想以“上门女婿”的身份,到宁波五乡平窑农村落户,可没办法落户。我的奶奶托熟人,想让我到宁波西乡山下庄,以过继给两孤老做儿子的身份落户,可也行不通,我是处处碰壁。到宁波近郊插队,是需要特殊照顾的,我家有三个中学毕业生,一个也未去支边,不属于照顾对象,就这样,家里希望我近郊插队的愿望落空了。  1969年9月份,动员上档次了,也动真格的了,像我家这样顽固的堡垒户,亏得是出身三代工人,根正苗红,如果成份不好,老早强制命令下来了,这时各个渠道都汇集起来,终于,父母工作给停了,不让上班了,这下全家才感到真正的害怕,如果父母因此没了工作,全家生活来源就断了,我只能下了决心,再次报名“自愿”去黑龙江,这次报名时期,没有农场和兵团的了,是去黑龙江桦南县插队,做农民去了。  人生的命运无法自己选择,我是逃不出远离家门的命运,18虚岁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黑土地,当了一个农民。
  二、自己要养活自己  回头看,我感到相当的委屈,小学四年级起,我是一个正大队长,我凭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宁波市的重点中学——宁波一中,成绩也是不错的,也完全可以考上高中,继续我的学业,可是这条路堵死了。当兵也想过,可是体检的第一关就过不了,个子太矮小了。在宁波求一个工厂工作,那不是我家这样普通老百姓可以想象的事,除非父母是大干部、大领导,可我的父母是连一个小组长也不是。家里头三个中学毕业生,最终我去了黑龙江支边,我妹妹安排了工作,后来我弟弟去了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我哥哥安排了工作,我们家里是出了两个支边。我离家的年龄是18岁,我弟弟离家的年龄是17岁,比你们上大学的年龄还要小。  我是1969年10月10日下午四点,从宁波南站出发去东北插队,一直到2014年3月底,才返回宁波定居,回家的路我走了整整45年。我一直飘泊在故乡的外面,这45年中,我得不到家的温暖,得不到父母的呵护,没有后勤支助,没有根据地的保障,我得自己养活自己,就从那时起,我就自我独立了。  从宁波出发,四天后到了生产大队已是半夜天了,这村庄太穷了,没有水泥马路,没有路灯,没有自来水,没有厕所,一听到地方了,我从送我们的马车上跳下来,因刚下过雨,双脚一下子陷进泥浆里,这是黑土地的粘土呀,大晴天,路面硬得象一把刀,能割破你的皮鞋,下雨后,泥浆能没过你的雨鞋。这是什么样的地方呀!我们进入接待我们的农民家,没有欢迎队伍,没有欢迎标语,只有一大盆苞米饭等着我们,还有一大盆热豆腐。因为累,因为不想吃杂粮,大家几乎没有吃晚饭,和衣躺在火炕上,可我对陌生的床特别敏感,没睡着,感觉这辈子算是完了。接下来分配生产小队,安排住宿房子,领取家具。第三天开始,我就上农田干活了。初到黑土地,我有这样一些感受:  一是抱团取暖真不错,我同一个小队11个宁波知青,初时不认识,没一天全相熟了,有事大家商量,同吃同住,当时论年纪我在中间,凡事上面还有大哥大姐罩着。  二是干农活很苦很累,我是半路出家,论体力没体力,论技术没技术,但看看还有比我年纪更小的,我应该不能比他们差,就坚持下来了。  三是吃杂粮,吃不到大米,没有菜,对付着过一天是一天,看不到前途,没有目标。  四是不会讲普通话,与农民交流有困难,插队七年,只学来结结巴巴的宁波灵桥牌普通话,常常闹笑话。  五是天太冷,遇到过最冷的时间是零下42度,外出干活口罩把脸都冰在一起了。  六是生活上不会自理,洗衣、做饭、洗被子不会,经济上打理也不行。  面对现实,我知道“自己要养活自己”了,家太远,有困难不可能及时得到父母和家里的帮助,要自己想办法克服和解决,逃避不了的,这大约算是我自己第一次为自己定位。是的,那时信息传递不象现在那么发达,没有电话,连发个电报都要去80多里路的县城,想取得家里的支援,那绝对是奢望了。

觉民 发表于 2020-12-4 13:2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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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插队的知青才是真正的知青
  插队的知青太苦,没有组织,没有帮助,工分值又低,10个工分才值2毛8,我一年能挣5000多分,许多工分是靠包干多赚来的,可到年底,分进口粮后,到手的现金才90多元,按12个月计算的话,我每月才挣8元钱,这区区8元钱,要解决磨米、油盐酱醋、看病、穿衣和回宁波的路费等,太难了。
  北方农村出工早,往往是早上二点多起床弄饭吃,三点钟到地头天才蒙蒙亮,到晚上八点才收工,回到知青点,还得点火做饭、洗衣服,苞米饭要烧开了焐一段时间再烧、再焐,往往要二三个小时。没菜吃,盐水一口,苞米饭一口,以后干脆贴大饼子吃,贪方便,其实把糠都吃进去了。
  我们插队的知青平时没分红的,工分要到年底才一次性的结算,故而,我们出现过磨米没钱,看病没钱,买盐没钱,送结婚人情没钱,好多情节,我都写成回忆放进天一知青网上了。
  插队的知青干活真苦,挖沟、扛大包、割庄稼等等都干过了,干活中,农田里还有三大宝:小咬、牛虻、草爬子,叮咬起来真受不了。晴天几身汗,雨天一身透。回到知青点,还有苍蝇、蚊子、跳蚤、虱子,生活关真难过。
  插队的最怕没柴火烧,农民干活回家是吃现成的,我们回到知青点,没烧的,等于没吃的,往往是要等到半夜里,才出去偷点草来烧“夜饭”,往往是一天只吃一顿饭,还是杂粮,所以许多插队的知青把胃都搞坏了。
  年青的知青都是懵懂不懂事,经过了几年锻炼才慢慢地有了认识和体会,这些经验都是流血流汗积累起来的,插队时期的一些回忆,看文章好象有点好笑,但实际是很苦很涩的:
  一是因为不会讲普通话,弄出过一些笑话。二是因为不知道天冷应该如何保护,曾经有过冬天外出打井水,手被铁把子粘去一层皮。三是因为不知道省着花钱,弄得把一只箱子当人情送出去了。四是因为没有厕所,知青自己挖,造厕所。五是因为没有柴火烧,许多知青干脆住在宁波,男的到外面出民工做临时工,抱团没结果了。

  四、几件印象最深的事
  有一次断粮了,断草了,断菜了,半夜全体出动,所有知青都参加,人人是小偷,偷了人家小屋房顶上的倭瓜,相当于宁波的南瓜。如果有谁不参加,一是当成叛徒,二是没饭吃,你在知青中是绝对孤立了。
  我在宁波护理父亲工伤二年, 1974年底重新回到生产队。在宁波的时候,已经知道知青点的房子被生产队卖掉了,回去没地方住,冰天雪地的,还得回去,户口还在那里,但回去没地方住,考虑过几个方案:
  上访知青办,让知青办想办法解决住的问题,这条路行不通,上头肯定打电话要下面解决的,皮球会踢下来,大队干部和小队干部肯定不会有好脸色给我看,要穿小鞋。告到大队干部那里去,让大队解决住的问题;这条路也行不通,大队叫小队搞,小队长是实力权威,如果有住的地方了,那么以后我的苦头有得吃了。住到大队部去,那里办公室有火炕;也不行,我的生活怎么办,到哪里去生火做饭烧菜?借住到其他知青点去;也不行,总是人家的地方,而且干活、生活都不方便。
  人生没人能为我买单,得靠自己,我还是送礼送物到生产队小队长家,说好话,递好烟,总算给我一间房子,那是1975年4月底了,我的知青点,男的到外面打工去了,女的住到农民家里去了,知青点只有我一个人了。
  有了房子,没有口粮,没有烧柴,没有工具,没有菜和油,除了光秃秃的一间房子和自己的行李,我什么都没有,为了生活,为了活下去,我没有掉眼泪,掉眼泪也没用,我没有家里的援助,太远了,他们帮不上忙,知道了只会伤心掉眼泪,我得自己靠自己。一个24岁的知青,在孤立无援,连说说话的人都没有,可以讲处在绝境中,这种现状你们是体会不到的,但是在当年,确实发生在我的身上。我用现金从生产队买来三年口粮,留了好的一年口粮,其余卖掉就有更多的现金了。
然后我上县城进百货公司代客裁剪衣服处,观看三天,拜师学裁衣服,三天后就上岗自己开张为农民做衣服做裤子。做衣服我是有经验的,文化大革命期间,我没有加入红卫兵组织,也没有参加造反派组织,一帮朋友学起了衣服翻新。别的人有的学木工,有的学理发,宁波人其实很好学的,那时的宁波男青年,起码有一半以上会包沙发。我会踩缝纫机,但是不会裁,所以才去人家摆摊的地方去学。回来借农民家缝纫机,做衣服不收钱,就收柴草,一周下来,米有了,柴草有了,有钱去磨米买油买菜。通过这件事,我深深懂得:自我定位、练好内功、抓住机遇很重要,没有一点“绝活”,在竞争的社会中,永远是一个失败者。
  1975年我已经是24岁,我后来被大队书记赶到了农田干活,不让做裁缝了,为了今后能有招工招生的的机会,只好下农田干活。不过我给自己定了位,最多干到28岁,实在出不去了,就不下农田干活了,不管什么主义,肯定要去做裁缝,这钱好赚,因为有市场。下农田以后,尽量与农民搞好关系,人家是地头蛇,而且知青点就我一个人了,帮我说句话的人都没有了,势单力薄的,人家只有欺负我的份。在农业学大寨运动中,我当上了小队故事员,徐光辉是宣传员,在农民中,我俩都是好知青。
  1975年招生任务下来,我大队2个名额,我和徐光辉都报名了,他的岳母一家在农村,有亲戚在公社,好办事,我可不行了,我的这个名额,是大队干部抢着要,儿子女儿多的是,对我讲,说我没有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家住过二年。我动用笔杆子,用请过假、父亲工伤的亲情关系、自己挣的工分数、在生产队的表现情况等,一封封信发给公社、大队部,一封不行的,要连续发,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我成功了,最起码引起了公社和大队干部的注意。最终因只有一个名额,大队干部相持不下,让给我去了,其他知青没份了。
  总结一下,我是找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做一个农村裁缝能养活自己,而且能活得相对比较好,但不是长远之计,我最终还是要回家。第二个,是动用了文化知识,为自己申诉,抓住了升学的机会。是的,自己有多少资源可利用,自己有多少家底,自己一定要清楚,不要放弃,不要自暴自弃,一定要参与竞争,关键是“没有金钢钻,不揽磁器活”,先练好内功,再抓住机遇,要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的。

觉民 发表于 2020-12-4 13:36:20

  五、做人要有责任感
  担当就是要负责任,干什么都要有责任性。.插队到北大荒的时候,实才是太苦了,现在想想都感到可怕,生活关、语言关、劳动关、气候关等等都是困难重重,一些知青就看好眼前利益,帮助自己解脱困境。一是认干爸干妈,给农民当儿子,那样一切有人罩着,没人欺负,生活上有人相帮。我不干,有人找过我的,我不干,我的父母健在,现在双亲都还在,我认什么干亲,而且今后我还得给干亲养老送终,这个责任我负不起,所以不认。二是在农村找小芳,找对象,找农村对象,我想都没想过,我要回家,带着农村老婆回家,今后困难重重,而且小芳娘家在北大荒,想家了怎么办,把钱交给交通部?娘家在农村有困难肯定要相帮,我拿什么帮?
  人要对自己负责,我没有偷过鸡鹅鸭什么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想不想招工招生了。后来我到浙江化工学院上大学,地点在浙江衢州,后来以化工学院为主,组建了浙工大。当时我妈对我讲过,说我初中才上过一年,现在跳上大学,千万不要留级被学校开除,开除了,想当个农民都没地方可去了。一进校门,我是三个月没出过校门,我是连勾股定理都没学过,不狠抓不行了,下苦功呗,后来,大学毕业叫我到中专当老师。
  1978年8月底我当了老师,自己明白这碗饭不好吃了,下定决心上电视大学,我从头学起,外语、高等数学等,重新学,又做大量习题,这是自己给自己压力。后来看看当老师真好,一周六节课,上完课没人管,爱干什么干什么,自由,而且有暑假、寒假。只不过学校里工作收入不那么如意。我发现,改革开放后,学校要评职称了,职称没有,你永远是一个打工仔。我学,我考,后来弄了一个中级职称,收入比平均多一点。后来我发现大批真正的大学毕业生来当老师了,我这样的一个工农兵大学生不吃香的日子到来了,马上做“双肩挑”老师,一边上课,一边当后勤科长,我两边都有岗位,双保险。
  2004年,我所在的中专学校,被隔壁的海洋学院并掉了,我重新进行教师资格考试,合格了,但我不想上三尺讲台,讲师在大学里是打工的,大学里上课的是研究生、博士、教授,有的还要双语教育,我干不了,就到后勤总公司当一个正科长,我老婆不理解,我说自我定位很重要,在教师队伍里我是给人家拎包的,在后勤公司我是当头的,“不当龙尾巴,宁愿当蛇头”,在一个单位里,总规有一个好的,而且适合自己的岗位,自己要争取,自己要努力,自己要有一定的内功。
  我从中专转到大学,人家瞧不起中专的人,我正科级干部,什么都得干,在干的过程中,我努力研究这个大学的后勤系统,半年后,我开始自己推荐自己了。我开始投稿,学院有学院报,后勤有后勤报,我是几乎每一期都有文章登出来,上头也开始注意,加上我有多年后勤工作的经历,所以我在后勤站住了脚,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岗位,所在的部门也几乎年年评上先进单位。2008年我还评上全国高校后勤系统信息与宣传先进个人,全国个人先进,把我妈乐得不行,到处宣传,这可能是一个最好的孝敬吧。
  后来浙江海洋学院搞起了虚职职称,我又评上了副调研员,副处级待遇,工资当然上去了,退休工资也有保障,我同一小队插队的插友中,我的待遇算是好的了。当然评职称竞争是相当激烈的,这里有人际关系、自己的水平能力,总之“自我定位、练好内功、抓住机遇”是不错的。

  六、回家的路我走了45年
  2003年,儿子高考结束,我让他填报宁波理工学院,我老婆对他讲,老爸的愿望是回家,现在爷爷、奶奶、伯伯、姑姑、叔叔都在宁波,你先回去,等我们退休了,也回宁波。儿子在理工学院毕业后,留在宁波,干的是外贸工作,他上大二的时候,我就为他买了一套新房。这方面我做得比较到位,养儿子的,早晚要买房,早买便宜。2010年儿子结婚,2012年我退休了,因为没有第三代,我们夫妻俩退休后返聘,仍在上班工作。
  退休以后我想回家,这时候,户口不是个问题了,什么票证都不用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漂漂族,人到了宁波定居,户口还在舟山,没问题。说起回家,那也是快有了孙子,要养小孩了,赶紧回宁波,我不想与儿子他们住在一起,大家也有个自由度,但又要置房了,宁波的房价很贵,退休的人还要买房,着实让我艰苦了好多年,现在住的地方离儿子家很近。
  儿子上大学前,我对儿子讲过:父母是你的靠山,家是你的根据地,可孩子不可能永远生活在父母的呵护之下,父母总归是要老的,年轻人还是要自力更生,发奋图强,走自己的路。对父母,要有担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静悄悄突然地回家,看看你们的父母在吃些什么,他们都在努力省下钱为你们打点。
  养老现在是全社会一大难题。说起养老,我不想连累儿子,特别是经济方面的,我想居家养老,自己会动的时候,家务活自己干,到不会动了,聘请家庭保姆,我不想去养老院,我考察过两家养老院,不适合我。养老院有诸多不便,想吃自己喜欢的菜,不行,想吃自己喜欢的零食,不让你出门,儿子一家很难见面,路太远,老年人的房间里味太大,受不了,加上老年人的死亡率很高,精神上受不了,不去。

觉民 发表于 2020-12-4 13:38:02

本帖最后由 觉民 于 2020-12-4 13:39 编辑

  七、对插队知青的一些看法
  说起知青插队下乡,有四个不满意。农民不欢迎知青去,因为农村增人没有减少公粮上交,增人不增产,不现实,不让搞副业,农民没有增加收入。知青也不愿意去农村,是没有选择余地,你不去,父母工作就没有了。知青的家长也不满意,总要想办法邮寄一些东西支援一下,因此家里经济好不了。这样一来,上山下乡运动,国家花了大钱,却弄了个:国家不满意、知青不满意、农民不满意、知青家长不满意。
  插队知青对农民家祸害可大了,偷草、偷鸡摸狗,我们小队知青是没有偷鸡摸狗的,但不偷草烧饭吃,那可是要活活饿死的。知青对不起农民,抢了他们的工分,扒了他们的口粮,还要去骚扰他们。国家在上山下乡运动前,决策错了,但不全是毛主席一个人的错,中央领导都有责任的,不是吗,后来知青大返城,基本上都回家了。年纪青青的知青在农村,不可能改变农村的物质和精神面貌,太高估知青的能量了。.国家每一层面的领导,是不负责任的,知青年青没人指导,任凭插队知青自生自灭,日子没法过,但磨炼了插队的知青,迎着困难上,没有退路,不面对不去解决,是不可能的。
  插队的知青对所在农村没有什么贡献,没有传授什么文化知识,没有什么实验田,没有什么副业搞起来,尽是麻烦了农民。但是有一些知青在农村当起了小学老师,也有过学大寨当宣传员什么的。农民是包容的,对知青很是同情,但也是心有余力不足,有机会了,招工招生都是让知青去。2013年8月,我和老婆,还有一位移民到美国去的插友,一起组团回访了黑龙江原来插队的生产队,也对一些农民兄弟说了“对不起”的话,我重温插队的生活,又吃了一些杂粮粗食,看过以往住过的房子,我的忠实的听众是我老婆,她是舟山农村上来的中专工农兵学员,她的老家以前也有插队的,所以能理解。我插队过的村庄,现在还是那么穷,没有水泥马路,没有路灯,没有自来水,我真正感觉到黑土地上的农民没有翻身,他们没有过上好日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全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我的生产队怎么啦,没变。

  八、对年青大学生说的话
  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我18岁支边黑龙江,下个月就到了支边48周年纪念日,我的年龄已经一甲子多了。我读书算上小学6年,中学1年,大学3年,总共才10年,你们小学加中学已经有12年了。我相信,没有文化大革命,我也能考上大学,也不是说去了黑龙江插队才能上大学,当年54万知青进了北大荒,有多少人能上学,都是一种机遇,能抓住机遇,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一些老知青大返城以后,看到了“知识能改变命运”,他们努力上电视大学,有的人家里头困难,没地方自学和写作业,干脆在路灯下完成电大学业,最终他们把握住了自己的命运,工作岗位好了,待遇也跟上去了。你们说我幸运吗,其实幸运不幸运都是一回事,
自我定位,练好内功,抓住机遇,参与竞争。这16个字对你们也合适,我在浙江海洋学院重点是管理学生宿舍的,我在工作中,筹建过“学生宿舍三自委员会”,什么叫三自:自我服务、自我教育、自我管理,对学生干部,我是经常为他们上培训课、开会,也向他们灌输这16个字。是的,进了大学,就一半融进了社会,大学生在学校除了学习科学文化知识,还有一条很重要,就是努力提高参与社会就业竞争的能力,毕业后能找到一个好工作,一个理想的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就业率越高,这个大学的知名度也越高,当然大学生毕业后自我创业也是就业率的一种亮点,同学们毕业后有一份好工作,这是父母的意愿,也是自己的心愿,谁不想生活得好一点,同学们毕业后有出息,也是对老师的一份安慰。落后要被人看不起,我们一定要把握住在大学学习的美好时光,不要把青春耗费在手机、电脑上,学一点真本事,练好内功,面向社会。
  我写过许多有关知青的文章,发在天一知青网上,我写得比较外向、乐观,有的人看了会发笑,是的,老知青不相信眼泪,我们怀念过去,但从来不歌颂老知青的苦难,我们这一辈什么魔难都遇上了,但愿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代,不要再吃我们同样的苦。我写文章,一是出于自己写作方面的爱好,二是留一点历史的影子给世人,我们这一代,与共和国同龄,我们这一代,无愧于“不服输”。我受天一知青网的委托,任晚来风版主,采访过一些知青办老干部,但他们也是小人物,是错误决策的执行者,我只不过对知青的历史感到好奇,有兴趣去挖掘,但接触不到核心内容,好多老干部身体不好,记忆也不好了,而且也没留下什么有用的文稿,有点遗憾。
  田野风小组的成立,是高校中一大亮点,采访老知青,挖掘知青史,这在全国是没有的。在采访中,大家一定会有所感受、有所收获,一份付出,一份回报,大家在写通讯报道的时候,在写知青史的时候,更要练练文笔,瑰丽的文章固然好,但也要写出自己的风格,写些实用型的东西来。与大学生座谈很好,感觉自己也年轻了不少,探讨知青史,探讨人生路,这条人生路,要把握好“自立、自强”,人生没人能为你买单,得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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